【周黄】朋友，我们离婚吧 十八
最近真是忙成狗，终于写完了更新。
有人问我还有多少完结，大概4-5更吧，具体可能看分章的字数，有可能多有可能少。
不知道这章算不算虐狗，反正这文的节奏就是，虐和虐狗都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37
周泽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意识稍微恢复，他便被那股宿醉后的头昏脑胀给疼回了枕头上。
这种事后的状态周泽楷非常熟悉，他和黄少天基本只在发情期做，次次做完之后便是这样的场景，周泽楷尝试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还没想出什么线索，沿着太阳穴蔓延开来的刺痛便让他止住了思绪。
鼻翼微动，信息素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
——标记，信息素相互交融，大概是标记之后才会出现的情况，周泽楷怔了怔，又松了口气。
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发情的时候也有在对方身上留下暂时标记。
周泽楷在床上摸索了一番，从床沿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机——解开屏幕锁，第一条信息便是来自黄少天。
——我要赶飞机去外地拍戏，就是之前有跟你说的地方，哦对昨晚没顾得上恭喜你拿奖，恭喜啦，回头再联系。
周泽楷把信息看了两遍，锁了屏幕塞进了枕头下面。
他不记得昨晚究竟是怎么碰到黄少天，又是怎么发情做爱的，如果不是这满屋子的信息素也闻不出其他人的气息，周泽楷还真不敢肯定对象是黄少天，毕竟之前黄少天都明说了没办法来参加颁奖典礼。
至于后来他怎么来了，为什么要来，又是怎么碰上他的——对于这一切，周泽楷一无所知。
“小周。”
就在周泽楷沉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周泽楷套上浴衣便开了门——应着话音进来的，是忙到凌晨才在酒店凑合睡下的江波涛，他边走边朝屋里看了两眼。
“黄少走了？”
“嗯。”
江波涛点了点头，这才进到房间里来。
“我还在担心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对了，接下来的活动日常助理都发给你了吗，明天就要去外地准备录个综艺，你回去把行李打包好吧。”
“综艺？”周泽楷倒回床上疑惑道：“什么综艺。”
“之前有跟你说过的户外真人秀，录一期他们的特别版。”江波涛翻出了手机里存的日程：“明天上午的飞机。”
“嗯。”周泽楷含糊的道，房间里暖气足，大冬天的倒也不冷，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忽然开口。
“这些事忙完，我想休息。”
原本正翻着邮箱的江波涛抬起头，脸上竟也没多少惊讶。
“要休息没问题，只不过我能问下你的打算吗？这次的休息你是想用来纯粹的放松，还是有别的想法。”
周泽楷言简意赅：“想出去找灵感。”
“去哪？”
“南方吧。”周泽楷顿了顿：“山清水秀的地方。”
江波涛微微笑了：“之前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毕竟二辑以来你就没有真正从台前休息过，行，公司那边我去商量，你也好从这些绯闻里面暂时松口气。”
“嗯。”周泽楷点点头：“也是为了有突破。”
不管拿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酒醉一番过后，该理清楚的就不能再糊涂了。
这几个奖项让周泽楷的身价大不同于以前，因此他继续出歌也就需要一些新的东西，做出更好的音乐。如今娱乐圈虽然还是被绯闻被舆论所充斥，但好坏终究是分明的，再能炒作也模糊不了人们对音乐本身的判断。
想要南下采风的想法，酝酿于先前陪黄少天拍戏的时候，后来因为工作一度搁置，一拖拖了这么久。
江波涛放下手机，带着淡笑看着他：“那你有跟黄少说你的这个计划吗？”
“暂时没有。”周泽楷的指尖拨了拨手机壳：“他现在事情也多。”
“还是说一下吧，感觉他应该也是想要知道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黄少天所乘的飞机终于安然落地，从通道里出来他便爬上了张新杰过来接他的车——这会儿黄少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浑浑噩噩，一点没有往日在机场拗造型的兴致，行李也没怎么准备，甚至连助理都没带上一个，口罩墨镜还是上飞机前临时买的。
严格来说剧组其实还没有正式开机，他只不过是为了躲人躲绯闻，才跑来跟导演的团队提前选址，张新杰向来对演员要求严格，一听到身为主演的黄少天愿意提前来适应这边，当然是双手赞成。
“我不干涉演员的个人生活，不过还是要问一句——你没什么不良嗜好吧？”
屁股还没在越野车的座椅上坐热，黄少天便收到了张新杰的这样一句友情问候。
“……”黄少天看着前座端正笔直的背影，嘴角抽搐：“……这得看导演你要怎么定义不良嗜好，一般来说我觉得我是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
张新杰推了推鼻梁上的丝边眼镜，余光斜了黄少天一眼，他的相貌仔细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他的真实年龄也差不多，算是一流导演里最年轻的了。
“恕我冒犯，从你进车开始，我觉得你身上的信息素很奇怪，你是吃了什么药吗？”
黄少天的确吃了药。
前一天晚上稀里糊涂的被周泽楷标记，黄少天还没等天亮就从酒店里离开了，一个人蹲在公园里坐着坐到了天亮，后来买到了抑制剂和除味剂，还有不小心玩脱之后避孕的药。
这也难怪张新杰觉得不舒服，刚发情后的Omega身体本身非常脆弱，荷尔蒙的改变过程中会习惯性的依赖于自己的Alpha，然而黄少天还没在他的Alpha身边躺上一会儿，自己就跑了出来，加上乱七八糟的药——发情被标记的气味是没那么重了，但身上残留的信息素闻起来便透着不适。
“昨天刚周泽楷见了个面，我担心剧组成员不适应信息素，所以吃了点抑制剂。”
黄少天坦率直言，虽然没明说自己是发情期跟周泽楷做过，但效果也八九不离十，张新杰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车子在高速上飞快的行驶着，两边飞扬的黄土泥沙与黄少天之前到过的江南一带的景致相去甚远，荒凉又大气。
“那我跟你大概说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张新杰看了眼随身带着记事本上：“剧本你也大概看了，这部电影主要取景是在沙漠和一个小村子里，村镇这个点我的团队已经找好了，沙漠的话因为天气原因现在进不去，只能等天气好转再进行考察。”
张新杰：“你以前没跟我合作过，可能不太懂我的一些习惯，在我这里剧本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在拍摄过程中我会做适当的调整，希望你能跟上我的节奏，取景——我以前的电影都很讲究画面的规整和艺术感，但是沙漠这一片的取景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也是共同学习适应，时间上可能会拖很久，也可能很快，但再快起码也有一年。”
“这个我理解。”
张新杰拍戏有多苛刻他是听过的，有时候剧情不是他要的感觉，或者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他就会改，改到满意为止。因而一部电影的战线常常被拉得超乎想象的长。这样认真的态度当然也就造就了他在艺术电影上的成功。
黄少天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料放在一旁座椅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周泽楷的名字跃然之上，黄少天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头的瞬间便僵住了，好一会才伸手过去接起电话。
“到了？”
“嗯，刚下飞机不久。”黄少天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致，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语言：“这会正在剧组的车里，往取景的地方过去——你怎么样？”
“我没事。”周泽楷似乎有些迟疑：“……我是不是暂时标记了你。”
黄少天感觉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举着电话一下子没挤出几个字来，默默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竟然是周泽楷先开口。
“你还在吗。”
从黄少天不说话开始，周泽楷便感觉时间被一双手无形的变慢了，每一秒他都像是被人丢在火上炙烤，而在这个过程中，电话那头人连一个多余的呼吸都没有给他听到。
周泽楷对其他人的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这和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有关，他听的看的永远要比说出口的多，于是黄少天的缄口不言落进了的耳朵里，是一种足够煎熬的滋味。
他急于结束这样的折磨，便忙不迭的开了口。
“啊？在的。”黄少天从怔神中反应过来：“我刚才走了下神，是的标记，暂时的。”
周泽楷提起标记戳中了黄少天的软肋，这个标记说到底算他引诱了周泽楷，而且要命的是——还不是暂时的。
黄少天并不是不愿意被周泽楷标记，甚至在情事中开口要求对方标记自己的这一举动，都是真心大过冲动的，可是这个标记的时间点，不得不说是糟糕到了极致。
公司的事还悬在那里没有达成一致，这时候把成结的事情说出来，简直是搅混水把周泽楷往跟公司对立面上逼，按照周泽楷那种性格，肯定不会再配合公司做任何的炒作，到时候只会更麻烦——而他们之间本身也还存在很多问题没有理清楚，如果就这么说出来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跟当初草率结婚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黄少天打定了主意短期内不跟周泽楷说起这事，然而对方那么开口一问，他还是差点没压抑住脱口而出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只迟疑了一下，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秒，或许只有半秒，电话那头的人便打断了他。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这么咽了下去。
“其实……”周泽楷突然出声：“我打算去采风，写歌。”
“采风？”换了话题，黄少天顿时来了点精神，他坐直了身体道：“几个月？去哪？的确是可以出去走一趟，反正过了年之后有一段时间工作也应该不会很多，有具体计划了吗？”
“没。”周泽楷轻声道：“想去南方看看。”
“南方……南方。”黄少天皱着眉头嘟哝着，忽然眼前一亮：“啊我认识圈里一个专门作曲的老师，这几年一直在南方一个什么小镇上采风准备他的那个什么音乐会，说起来他跟大眼——就是王杰希还挺熟的，不过路线不一样，你要是采风没什么具体的计划，可以去找他交流，回头我去打给电话问一下在哪。”
“不用这么麻烦。”周泽楷连忙阻止：“我就是到处走走。”
“就是一个电话的事。”黄少天脸侧夹着手机，从包里又摸出了一只手机：“其实本来就打算等他什么时候回B市，就拉上你跟他一起见上一面的，结果我们又总是腾不出时间，现在他在那边，你刚好去找找他，给写新歌找些灵感也不错……我找他问问地址先。”
黄少天刚把手机解锁，便听到耳边听筒跳了一下频，接着周泽楷的声音瞬间断开了，只留下一点杂音，断断续续的从话筒里冒出来。
“——喂，周泽楷？喂？”黄少天撤开手机，手机屏幕黑了又亮：“我去，居然没信号了。”
车子飞快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入眼的地方也越发的荒芜，他早听张新杰说过这边有些地方信号不太好，他们的车去的方向看起来也相当偏僻，只怕一时半会手机信号都恢复不了。
于是黄少天只能放下手机，他余光瞟了眼张新杰，又看了看司机。
之前讲电话他没有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从那几句他们听出了什么，这要是被传出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猜测议论。
黄少天心里忐忑了片刻，但很快便把那点思虑给丢到了脑后——他人都来到一个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了，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周泽楷的工作持续到了年后，期间陪着家长们过了个年——黄少天没有回来，这一次难得的把两家聚在一起吃了个饭，黄少天这个跟家长对抗的炮筒中的主力军不在，周泽楷独自一个人承受了两家母亲例行节目，催生。
妈妈们一直觉得他俩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不利于家庭稳定，加上这些日子周泽楷绯闻不断，于是“让后代加强两人的家庭责任感”的想法便应运而生。
然而周爹跟黄爸爸却不赞同。
“这俩孩子自己都还没长大呢，就让他们养小孩，到时候是谁带谁还不一定。”
“怎么这么说，就是因为这两个小子还没长大，所以养个小孩能让他们成长啊，你以为小楷出生的时候你就有多成熟了？”周妈妈反驳道。
黄妈妈把话接了过来：“家庭的责任感会使人成长，有了小孩家庭责任感会更强烈——当然我们不是逼你们啊，就是这么一说，你们自己在心里留个打算，别拖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再计划这个，那对身体也不好。”
周泽楷往嘴里扒着饭，含糊的应着，心里却在想东想西。
——他要是把他跟黄少天还没成结的事给说出来，这几尊火山是不是该爆发了？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便被黄少天的电话给截断了，来电打在黄妈妈的手机上。
黄妈妈一看便乐呵了，接起手机道。
“少天你这来得太巧了，刚才我们还在跟小楷说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呢。”
——噗！！！
话筒那头的黄少天跟这头的周泽楷一起喷了出来。
“妈你说啥呢！”←黄少天炸毛脸。
“咳咳咳……”←周泽楷咳得昏天黑地。
黄妈妈奇怪的扫了眼周泽楷，嘟嘟嘟的开启了机关枪模式：“我还没说完呢，没说要你们现在生啊，压力别太大，我们只是希望你们俩早作打算，没逼你们的意思。对了，你在那边还好吧，最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边天气不太好，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啊什么啊？听到没有——来来给你爸拜年吧。”
“……”
周泽楷看着那个手机跟接力棒似的，在桌上那四个人手里传来传去，差不多折腾了一二十分钟，对面四位家长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至今没跟黄少天说上一句话，大发慈悲的把手机递给了周泽楷。
“周泽楷？”
“嗯。”
黄少天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终于到你了，换来换去我都神经错乱了，你说这两家人怎么非要凑在一起吃年夜饭呢，苦了你啊。”
周泽楷忍住笑意，摇头道：“没事。”
“还好吗？最近。”黄少天声音顿了顿：“哎，其实我之前还有挺多事情要跟你说的，结果一打电话又忘了。”
“我还好，你呢？”周泽楷起身从饭桌前离开：“拍戏还顺利吧。”
黄少天嘀咕了一下：“也不算顺利吧，沙漠的戏基本安排在了几个月后，村子里的戏份拍了一些，但是上次听张新杰说有部分不行，打算重拍。”
“重拍？”
“对，虽然很麻烦，不过我也料到了，所以也还好。别光说我啊，你最近怎么样——我还在想今年你会不会上春晚呢，怎么，没邀请你？”
黄少天声线跳跃，尾音上扬，说起话来隔着听筒都能听到他情绪的变化，周泽楷隐约听到了他声音里的笑意，跟着也笑了起来。
“他们邀请我讲相声。”周泽楷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头林立的高楼上不灭的灯火笑道：“我没答应。”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他们怎么不直接邀请你上去演杂技呢。”
周泽楷短促的笑了笑，眸子里闪动着微光：“骗你的。”
黄少天：“……我当然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这样上去讲相声能讲啥？《沉默的五分钟》？邀请你上去讲相声还不如邀请我呢。”
“我们俩可以一起。”周泽楷想了想那个画面：“效果应该不错。”
黄少天跟着脑补了一下，在那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行，明天过年我们就毛遂自荐，一起上去给全国人民讲相声行吗？”黄少天边笑边道：“这是一个可以舔颜的语言类节目。”
周泽楷“嗯”了一下，嘴角勾着笑，漆黑的眸子里印着万家灯火。
“好，明年一起。”
通信切断的时候，电视里的春晚刚好演到相声，周泽楷经过客厅的时候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懂就笑了起来，酒足饭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节目的周爸爸奇怪的斜了他一眼。
周泽楷也没解释自己的反常，绕道走回餐厅端着先前没喝完的红酒也坐到了沙发上。
他瞟了眼一旁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几位家长，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黄少天说话的语气声音。
只有在这种灯火齐明，各自团圆成伴的日子，周泽楷才会忽然意识到，他的确是非常非常的贪恋这种家庭的状态，家——这个存在，大概是这段稀里糊涂的婚姻除了黄少天以外，给予他最大的收获。
周泽楷这么想着，划开手机屏幕，之前打开的信息框便弹了出来——那是接电话前没发出去的一条信息。
除了收件人上落着黄少天的名字，文本框里便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我好想你。”
周泽楷犹豫了片刻，点下了发送键。
这条一如往常简洁的信息，在除夕这个通信繁忙，真心或者假意的祝福冗杂堆积的夜晚，随着信号流入诸多文字汇成的海洋，落在西北某个小山村的天空上，又拐了个弯，在信号发射塔外头盘旋了两圈，终究掉进了某个信号的黑洞里。
38
周泽楷将工作收尾，收拾好行李计划好行程，差不多已经到了三四月了，他按照之前黄少天给的电话跟那位有名的作曲家联系了一下——那人名叫方士谦，周泽楷也听过这个名字，方士谦的作曲早年倾向古典音乐，这些年回到国内研究民族音乐，在流行乐方面他很少涉足，但偶尔为电影做个主题曲基本都成了经典。
能够在采风的过程中结交一个这样的人，对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飞机在C城落地，正是初春时节，南方倒春寒冷得跟冬天别无二致，周泽楷下了飞机又上汽车，一路长途颠簸跋涉，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到跟方士谦约好的地方——A市。
A市算是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的聚居地，不管是口音还是饮食习惯都跟周泽楷之前来C城去过的其他城市完全不同，他穿过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便看到了在路边等着他的方士谦。
——方士谦的模样跟几年前去他们学校做讲座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同，一身普通到路人的打扮，腰背却挺得笔直，远远的看见全副武装的周泽楷，便朝他招了招手。
“这几年老是听到你的名字——终于见到本人了，你好。”方士谦语气温和：“一路上辛苦了。”
“没什么。”周泽楷摇头道：“你好方老师。”
“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别这么见外——”上了车，方士谦打开了收音机，有些嘈杂的声音随之而出：“别介意，我这车有点旧了，音响不太好使，不过开车还是习惯耳边有点声音，一会我们先到城里找个地方凑合一晚，明天进山。”
“进山？”
“哦，我忘了跟你说，我取材的地方是在A市城郊的一个小村子里，那个小村在山上，是我上去拍照取材的时候发现的——说起来这个村子也很有趣，现代科技的痕迹很少，而且村子里也有自己人才听得懂的语言，有自己的文字，可以说是与外界隔绝自成一体的一群人。”方士谦说起这个便兴致勃勃，他打着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了一个酒店门口。
“他们自己特别的语言和腔调，也是一种——怎么说，很别致的音乐。”他看了眼周泽楷：“你到那里你就会明白了。”
南方一带的确是风景优美，特别是这个时候，春寒料峭，树枝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昨夜下过的雨把山林洗得清新无比，每一片叶芽仿佛都是翠绿的。周泽楷清早便被方士谦叫起来，车子出了城一路插着小路走了将近两小时，才到山脚下。
这片山林看上去便鲜有人迹，上下山的路都被树枝杂草隐藏了起来。
“这些年这个村子里的人还会跟外界来往，据说早些年，他们与外界是完全没有联系的。我是开车经过这边，发现了这条隐藏的小路——于是就顺着上来了。”方士谦拨开树枝，看向跟在身后的周泽楷：“你还好走吗？不远了，他们就住在半山腰上。”
“没事。”脚下踩过湿润的土地，鼻息间的空气新鲜，离开城市来到这种地方，对于周泽楷而言是种享受，哪里会走不动：“是个好地方。”
方士谦点头：“的确，地方好，人也好，发现这里的时候我都有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周泽楷笑了笑，抬眼看向前路，这山里林木繁茂，隐约能听到悦耳的鸟鸣，又与世隔绝，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前面就到了。”
周泽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颗古树，树干却不像其他的大树都是朝天上长的，这颗古树斜生往另一边，像是一座搭起来的小桥，方士谦带着他从古树下面钻过去，周围便暗了下来——周泽楷拿出手机照了照周围，大概是个山洞，前面隐约可见白光。
走到洞口，周泽楷便嗅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气，他跟着方士谦走出了山洞——他微微眯起眼，尝试缓解光线带来的刺激，还没看清周围的景象，便听到了一个童音。
“——房叔叔。”
周泽楷看向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方士谦怀里的小女孩——这人大概才五六岁，头上扎着俩小辫子，挂着简单的银饰，身上穿的衣服类似于壮族的一些服饰，但又有些不同，小女孩也不怕冷，白嫩的两条手臂就这么露在外头。
方士谦蹲下身子抱起了她，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出来：“都会叫我了，就是方字音还没念对，是方不是房，明白吗？”
小女孩眨巴眨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瞧了他一会，视线又落在了周泽楷脸上，惊呼道——
“！！%&*￥”
“……”
方士谦冲着懵逼的周泽楷解释道：“她说，这个长得好俊的哥哥是谁。”
周泽楷对上女孩殷切的视线，便听方士谦也说了一通完全听不懂的外语，只见那小女孩挠了挠脑袋，冲着周泽楷伸出了手。
手心上赫然便是之前方士谦给她的糖果。
“她说这是请你的。”方士谦解释道：“小家伙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周泽楷接过那颗糖果，女孩便看着他吃吃的笑了——她张开手臂便朝周泽楷身上扑了过来。
周泽楷从前从没跟什么小孩打过交道，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简直措手不及，他接住小女孩，学着之前方士谦的动作把她抱进了怀里，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方士谦好笑的打量了下他那满脸的不知所措：“这女孩叫长彝，看来她挺喜欢你，这孩子家人最近上山巡山去了，也好，你就暂时照顾一下小长彝——反正以后你跟少天是会有孩子的，就当是提前体会下当爸爸的感觉吧。”
“………………”
？？？
周泽楷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方士谦往村子里走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怀里正乐呵的小女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等等，我不是来带孩子的啊！
黄少天在得知周泽楷到了这里成了个保姆之后，便笑得不能自理，周泽楷在叙述的时候自然省掉了方士谦关于他俩以后会有小孩的细节，于是黄少天也就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带孩子也好，深入这个村子的生活，也就更容易找到灵感啊——对了你那边信号还行吗，我们最近没什么拍摄任务，在敦煌这边旅游呢，要不开个facetime让我也见识见识这个世外桃源啊。”
“好。”周泽楷点开了facetime，其实像在山里他应该是要节约一点手机电量的，毕竟上面充电的插口都没有几个，还都是特别老式的那一款，不过好久不见黄少天，他哪里还管得了控制电量这个问题。
信号连接上，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某张戴着墨镜的脸，黄少天把墨镜往鼻梁下拨了拨，露出那双眼。
“哟，好久不见啊。”
周泽楷起身走到了屋子外头，看着镜头里这张脸勾起嘴角：“好久不见。”
黄少天一身驴友打扮，脸上戴着墨镜，背后隐约可见无垠沙漠，他看起来好像晒黑了一点，皮肤不像分开的时候那么白，不过这个肤色更健康，更有活力。
黄少天咳了咳：“欢迎来到著名旅游胜地，鸣沙山月牙泉，这里因为沙动有声而成名——来听得到吗？”
黄少天说着便把手机挪到了脚下，有模有样的踹了一脚沙子，周泽楷隔了老远感觉自己仿佛被糊了一脸风沙。
“听得到沙子的声音吗！”
周泽楷心有余悸的抹了把脸：“嗯，听到了。”
手机终于被黄少天挪回到眼前：“这里是个好地方啊，跟你说，我们一群人找了几个向导包了车在这边玩，昨晚睡的帐篷，拍了好多沙漠的夜景，真他妈太好看了——啊对了，你把你那边给我看看呀，听你说的这么神，我都好奇了。”
周泽楷点点头，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备了身后——他住的地方是方士谦安排的，周遭全是高大的林木，虽是初春仍旧是郁郁葱葱的一片。
周泽楷一边走着，刚把摄像头移到另一座小房子方向时——小长彝来了。
长彝边跑边叫着周泽楷，身上的饰品叮铃哐啷随着他的脚步响个不停。
“周哥哥，周哥哥——”
“哇，周哥哥。”黄少天听到那稚嫩的声音，玩心顿起：“周哥哥好受欢迎啊。”
“别胡说。”周泽楷被黄少天这一声叫得耳根发红，他蹲下身子接住朝他跑过来的小长彝，长彝嘿嘿的笑了笑，一双眼珠子便停在了周泽楷的手机上。
“有个哥哥！”小长彝指着屏幕，结结巴巴的组织着她那贫瘠的汉语词汇：“有个哥哥！在……在……”
长彝比划了半天比划不出手机是什么，还是周泽楷接了一句：“手机？”
“对！在手机里！”
“他姓黄。”周泽楷介绍道：“是我的朋友。”
“你好，长彝。”黄少天打了个招呼。
“你好——”长彝朝着屏幕笑了笑，又捉住了周泽楷的衣袖：“要唱歌！今天要唱歌！”
这个小村子里的人几乎人人都会唱歌，唱的东西虽然周泽楷听不懂，但区别于一般的民谣，有其特殊的旋律。
长彝虽然年纪小，但也喜欢哼上两句，她不但自己喜欢哼还喜欢听人哼，于是自打他从方士谦那里听说周泽楷会唱歌，便总是缠着周泽楷要他给她唱上几句了。
“昨天是我唱的。”周泽楷揉了揉长彝的脑袋：“今天到你了。”
“你们俩还每天唱歌啊，周哥哥，你的保姆生活也算是挺不错的嘛。”
长彝好奇的看了看黄少天，像是没听懂他说了什么，转而鼓起嘴对着周泽楷：“想听！不想唱！”
“今天唱给他听好不好？”周泽楷指着屏幕上的黄少天：“他想听。”
长彝眨了眨眼，仔细的看了看屏幕上的黄少天，点头小声道：“好。”
长彝一开口，黄少天便知道周泽楷所说的——这个旋律跟之前听过的民谣不同在哪了，由于周泽楷的原因，黄少天对音乐的关注也比从前更多，民谣的唱腔很有地方的特色，而长彝口中的旋律，比之一般的民歌那么随性，多了几分认真的温情，字音也相对要更短促温柔。
朗朗上口。特别是被童音唱出来，尤其的清脆干净。
一曲唱罢，黄少天在那头没出声，倒是周泽楷先开口。
“怎么样？”
“……好听。”黄少天摘下一半的耳机，抬起头看向周泽楷，眼睛微微发亮：“等一下，你是打算——”
“对。”周泽楷没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
黄少天嗤笑出声：“你太大胆了，民谣，很少有流行歌手会去尝试这个领域，如果唱不好出洋相可比唱别的唱崩更难看，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很有新意。”
周泽楷笑了笑，怀里的小长彝似乎觉得两人的话题无聊，于是便挣开了周泽楷的手跑到了一旁的屋子里。
黄少天还在那头煞有介事的捏着嗓子感叹：“——周哥哥啊，你可真是唱得了英伦摇滚，hold住民谣，玩得了流行的全能歌手啊，周哥哥你可真棒。”
周泽楷：……
周泽楷放下手机的时候，小长彝正好从屋子里跑出来，她手里捧着之前在外头摘的小花，跑到周泽楷跟前塞进了周泽楷的手里。
“给你。”小长彝拿着那黄色的小花骨朵道：“你给他。”
“嗯？”周泽楷不解。
“给手机哥哥。”小长彝直接给黄少天取了个外号。
周泽楷听到这个称呼便笑了出来，他从那小手里接过小花，蹲下身子道：“为什么要给他？”
“他是——那个人？”小长彝艰难的拼凑着措辞：“你唱歌，歌里的人！”
周泽楷怔了怔，小孩与成人不同，他们有着还没被世俗所分散的敏锐，他不知道他是哪里表现出了他对黄少天的感情，然后被这个小姑娘窥探了过去，他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小花，听到长彝凑到他耳边道。
“长彝换了歌。”
“嗯？”周泽楷想了想之前听到的旋律，的确歌词和音调都有些不同：“今天是什么歌？”
小长彝仰着下巴笑了笑，白嫩的小脸蛋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阿爸对阿爹唱的歌。”小长彝得意的笑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失落的撇下了嘴角。
“……手机哥哥听不懂。”
周泽楷捏了捏长彝的脸蛋，朝她轻声道：“没关系。”
“我会让他懂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