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

前章：【周黄】那几年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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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后赛首轮蓝雨和轮回的对决在S市和G市而掀起了一波热潮，尤其是因为前一年轮回表现不佳而脱粉的S市战队粉丝也有点要回坑的趋势。更别说今年势头凶猛的蓝雨战队更加是圈粉无数，哪怕是在轮回主场比赛，底下也四处可见举着黄少天喻文州灯牌的小粉丝。

三轮比赛下来，轮回虽然在蓝雨这儿败下阵来，但表现却比之上半个赛季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周泽楷的一枪穿云依然是一枝独秀，可明显整支队伍的表现不论是凝聚力还是组织进攻的效率，都比过去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战术方面，目前的轮回虽然体系尚没成型，不过就团队赛跟蓝雨作战的观感来看，轮回正在摸索尝试——总而言之，目前的变化，都是粉丝所乐见的。

“周队，”江波涛在走廊上叫住了前面那个身影，对方回头，他便走了上去，“这个是明天复盘的资料，这是青训营提上来的名单和比赛模拟的视频，经理说既然比赛结束了，让你找时间看看，挑几个人出来。”

周泽楷接过那堆东西，点点头。

江波涛同他一块往宿舍走，两人一路沉默的下了楼梯，训练楼的大堂那儿还放着今年季后赛的应援。

江波涛见了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周泽楷奇怪的看了回去。

“没想到今年打了这么几场比赛就结束了。”江波涛说着看向外面，欲言又止。

周泽楷：“嗯？”

“没什么，”江波涛摇摇脑袋，朝他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想着觉得没什么真实感，总觉得好像还有一场没打……呃，就是感觉——还能做得更好些。”

周泽楷侧过眼，这会儿正是傍晚，外头刚下了场雨，空气都是湿淋淋的。昨天季后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刚刚结束——轮回负于蓝雨，无缘半决赛。比赛完，大家的情绪都还行，因为这几场比赛打得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尤其是碰上了今年夺冠的热门战队，输，并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

今儿战队开了个会，还发了季后赛的奖金，经理和老板态度都还行。

当时江波涛有说话吗？

周泽楷不太记得了，开这种会队员总结的part基本都是套话，说给领导听了开心的，大家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想想，当时江波涛的情绪好像还真不是特别高兴。

说起来，周泽楷其实也不是很能界定江波涛到底高不高兴，毕竟他俩成为队友才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中间还过了年。但这人平时笑盈盈的，很是随和，情绪这种东西直接瞧是瞧不出来，但真笑还是假的笑，周泽楷是有点感觉的。

刚到一个战队，当然会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拿出成绩来。就想上个赛季的周泽楷，也是一头脑热的想往前冲——走得越远越好。江波涛此时的想法，大概也是这样。

周泽楷手揣在兜里，看着这人道：“挺好的了。”他又补了句，“真的。”

江波涛怔愣了下，随即笑笑道：“周队真会说话。”

周泽楷也笑了，他摇头说：“不是。”

江波涛：“啊？”

周泽楷指了指自己，笑着道：“我不会说话，”他认真的说，“公认的。”

那是，周泽楷，轮回战队队长，公认的全联盟话最少的男人。

可话最少，不代表“不会说话”，这会儿，周泽楷却一本正经跟他强调自己不会说话。江波涛怔忪片刻，反应过来。

周泽楷夸他说“挺好的”，他说周泽楷是“会说话”，周泽楷说“不是。”

江波涛反应过来，明白了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他心下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就是这寥寥几字，却好像是春风化雨，从比赛结束便压在他心头的重量，骤然就变得轻松了些。

江波涛抬起头，看向这人的侧脸。

来这之前，他听人说了不少关于周泽楷的事，包括经理，方明华——以及各种认识的朋友，前辈。

大概是因为周泽楷不爱说话，平时低调惯了，所以他的身上就好像笼罩着一层很是神秘的色彩，旁观者，是很难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哪怕是共处的队友，对他也只是片面的了解。更多的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段时间因为比赛，江波涛跟周泽楷的接触多了起来，也渐渐感受到这个队长，没想象中那么不容易接近，话虽然少，可人很好说话。表达起来有时甚至还带着点儿，跟他那个高岭之花外貌所不符合的笨拙。

但不管之前看到的周泽楷是个什么模样，直到今天，此时此刻，江波涛看向继续迈步往前走的对方，这才福至心灵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他们的队长，是个很温柔的人。

黄少天下了高铁就拨了电话过来，周泽楷前脚刚到宿舍，手机就响了。

接起电话，对方是一点也没歇着，跟周泽楷吐槽高铁上遇到的奇葩。然后又在那喊肚子饿，周泽楷要他多吃点，黄少天又叨叨叨的喊不想出去，累，烦，说了一大堆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好无聊。

周泽楷有点不解，他正收拾房间，心想一个人同时很饿很累很烦——怎么可能还有空无聊。

黄少天听了他的困惑，趴在枕头上对着电话里说，你笨死算了。

周泽楷又不理解了，好好地，干嘛要自己笨死。

黄少天不耐烦的在电话里说，我是在想要是比赛能够多打几场就好了，我还没打过瘾啊。

周泽楷提醒道，接下来打霸图，应该很过瘾。

黄少天在电话那头靠了声，尾音脱得老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我不知道打霸图过瘾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故意的吧，”黄少天说，“我说的不过瘾是没跟你打过瘾，想跟你再多打几场，非要我把话说这么清楚？”

周泽楷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明显呈上扬趋势，面部轮廓有些紧绷，大概是在憋着。

他说：“哦。”

黄少天分明还是听出了他语气的笑意，哼了声：“靠。憋不死你。”

周泽楷偷笑，电话里那人说：“对了，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我比赛呀，给你留票。”

周泽楷想了想：“下个月。”

黄少天：“下个月半决赛都打完了啊，你这是直接预定我稳进总决赛？”

“嗯。”

“啧啧啧，”黄少天笑着说，“嘴这么甜，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对了——男朋友啊。”

周泽楷轻声应道：“嗯？”

黄少天：“接下来我比赛负荷那么大，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点鼓励啊或者什么别的表示？”

周泽楷“呃”了下，他一向干不来言语鼓舞人心的事，想破了脑袋也只憋出了句：

“……加油？”

黄少天：“就两个字？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周泽楷问：“那……怎么办？”

黄少天想了想，忽然很贼的笑了起来。

“要不这样，你对着话筒亲一下。亲出声音来。”

周泽楷：“？？？”

黄少天都能想象到周泽楷此时脸红的样子了，他继续道：“来来来，亲一个亲一个，”他赶紧开了电话录音，“你亲一个，就当给我一点点鼓励。”

“……”周泽楷捂头，对着话筒亲嘴这也太羞耻了，他小声说，“不、换一个行吗？”

黄少天忍着笑说：“为什么要换呀，我现在就想要这个。”

“……”

“就一下。”黄少天说。

“可是……”周泽楷有些犹豫。

“男朋友。”

黄少天喊了这三个字，什么也没多说了。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种。

“哎。”周泽楷虽然生无可恋，但还是应了。

“男朋友。”

“哎。”

“男朋友。”

“哎。”

“男 朋 友。”

“……好。”

周泽楷拿黄少天没辙，哪怕明知道这家伙存心就是想看他笑话在逗他，可是对方开口叫男朋友他就招架不住，什么要求只要对方开了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周泽楷深呼吸了好几道，勉强做好了心理建设。电话里黄少天时不时冒出的气音很明显这人就是在憋笑。

这个人，太坏了。

周泽楷叹了口气，捂着话筒憋了半天憋了个吻，刚亲出声音，那头就听到黄少天一个岔气儿，噗的笑了起来。

周泽楷脸一热，跟火烧了似的，直接把电话挂了。

几分钟后，微信里是黄少天发过来的音频文件，文件名是——

我的男朋友，过分可爱。

周泽楷：……

再见。

蓝雨战队拿下季后赛第一轮之后，半决赛遭遇霸图——这个四赛季打破嘉世的连胜神话的战队，却是几乎没什么悬念的，在剑与诅咒面前铩羽而归，止步四强。

作为四期一起出来的，张新杰和喻文州经常被拿出来做比较——同样是战术师，一样也是作为主攻的辅助，他们之间谁更胜一筹是争论已久的话题。

如今在半决赛的赛场上，喻文州率领蓝雨拿下胜利，也给这场外界誉为是“四期战术大师”的对决，暂时分出了高下。

赛后记者跟张新杰提问，问及喻文州，张新杰所给出的答案只有几个字——他很优秀。

不管出道后这几年，喻文州是如何被作为“短板”进行攻击，此时的他，的确是完全担得起“优秀”二字了。

而另一边的记者会，黄少天还是叽叽喳喳的话比队长还多，说的那些记者都头晕。平时喻文州可能还管管，这会儿大家都高兴，就随队员怎么说了，蓝雨战队的人听黄少天逗记者，个个不怕事大的在那偷笑，时不时还接黄少天的话，整个记者会可以说是相当的热闹了。

事后，蓝雨战队的黑子们日常吐槽蓝雨画风幼稚吵闹不够庄重没有冠军相——但是，谁在乎呢。

不管别人怎么说，蓝雨战队，就这么闹哄哄的，攻城略地，挨个踏平了障碍——杀进了总决赛。

一周之后，总决赛首战，在G市正式打响。

蓝雨战队休息室，队员们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喻文州也不再强调战术，留下时间给队员们自己调整心理状态。

宋晓挨着黄少天坐着，他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你说我们战队跟微草这是什么缘分，怎么总感觉碰他们碰的特别多。”

黄少天想了想：“这可能就是孽缘吧。”

郑轩叹了口气，又拿出了久违的口头禅。

“压力山大。”

黄少天说：“有什么好大的？”

宋晓说：“当然大，微草可是上一届冠军啊。”

黄少天简直坦率：“没事，我们是这一届冠军。”

喻文州在对面笑：“你别让人听见了。”

黄少天才无所谓：“听见就听见呗，最好让王杰希听听。说不定他一个不高兴，就把眼睛给气对称了。”

郑轩：“……”

于锋说：“我现在知道了，如果说蓝雨和微草有仇，那这个仇，很有可能就是黄少这张嘴惹出来的。”

喻文州嗤笑出声。

宋晓和郑轩在旁边倾情鼓掌，眼神写着——兄弟，你说什么大实话。

黄少天笑道：“这话怎么说的，真要是被我气对称了，那也是应该感谢我啊，结仇？不至于。”

喻文州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道理是一套套的。”

“我又没说错。”黄少天吐吐舌头，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扫了眼屏幕，起了身。

“我先去趟厕所，回头会场见。”

喻文州：“嗯。”

黄少天插着兜溜达到了后台的厕所，这会儿工作人员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开赛，厕所里没见什么人影。他慢吞吞的进去，左右看看，还来不及看仔细，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这个怀抱温暖熟悉，某人特有的那股清新的气味便是铺天盖地的随着这个怀抱，将他牢牢包围。

黄少天稍侧脸，脸颊便抵上了周泽楷的唇，他抬起下巴，就着这个姿势，将唇挪到了周泽楷的嘴上。

柔软的嘴唇挨在一块，隐约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彼此之间呼吸的交换，亲密无间。

黄少天眨眨眼，撤开了小半厘的距离，盯着眼前的人打趣道：

“怎么，这算是赛前动员？”

周泽楷那黑眸明亮，目光灼灼，看着他笑。

“鼓励。”

黄少天嘴都要碰到对方了，他看着这人唇缓缓道：“……真人鼓励果然比电话效果要好。”

周泽楷想到那个对着电话的吻就不好意思，他手臂收紧，咬上了这人笑盈盈的嘴。

黄少天吃痛的呼了声，叫的什么听不出来了，只知道隐隐是在笑，剩下的都被吞进了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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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黄少天嘴上不把微草放眼里，但实际上谁都清楚今日的微草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作为五赛季的冠军，这支队伍各方面配置均衡且完善，核心选手王杰希的个人能力更是毋庸置疑的强。总之不论是从什么角度，微草战队，都是劲敌。

就在黄少天放话后的那场比赛，团队赛里那位宽袍飘逸的魔道学者，骑着他的扫帚横扫了这个战场——就连剑与诅咒的包围也没能阻拦他的步伐，就在蓝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总决赛第一战，便已经被微草战队先行拿下。

黄少天比赛后什么也没说，队员们也不吭声，往日里大家都得调侃几句，这次却一致的很安静。

输了？

蓝雨众人面面相觑——这赛季过来，大家是顺利惯了，基本没碰到什么特别难打的比赛，而这一回，总决赛的第一轮啊，至关重要的比赛——居然就这么一不留神的，输了。

蓝雨众人只觉得难以置信——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黄少天就扎进了练习室，看起了比赛视频。

喻文州进到练习室时，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的黄少天鼻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点下暂停，电脑桌旁就多了个餐盒。

他抬起头，喻文州看着他：“有人要我给你的。出去吃吧。”

黄少天愣了愣，他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周泽楷来过了？”

喻文州在他旁边坐下说：“没，刚才跟经理一趟出去买东西，正好碰到他了。他知道你这会儿肯定没心思吃饭就买了这个。”

黄少天摸摸餐盒，还是热的。

“他怎么不自己联系我……”

喻文州见他打算拿手机，便说道：“不想打扰你吧，再说了，谁不知道你每次输了比赛就是没日没夜的看视频做练习。他就算打电话让你下去拿，你恐怕都不乐意吧。”

黄少天抓抓头发，拿着餐盒起了身：“那我先去吃东西。”

喻文州点点头，他见黄少天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

“少天。”

黄少天回头：“嗯？”

喻文州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淡淡道：“心理负担不要太重了。”

“我……”

喻文州面色平静，显示屏的光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头也不抬继续道：“不要想太多。”他输入密码，嘴上继续说道，“一场比赛，或者一个总决赛的结果，影响不了什么。”

喻文州话音落下，练习室里便没了声。黄少天默然的看着对方，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可是，”黄少天握着饭盒，轻声道，“都已经到这了，就这么输了，我不甘心。”

喻文州抬起眼：“且不说最后这场总决赛到底谁输谁赢，你要知道的是——蓝雨既然能进一次总决赛，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认为，把握好每一次就够了，别去想结果。”

黄少天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过了会儿，喻文州见他没动，便问道：“怎么了？”

黄少天摇摇脑袋：“没什么，我只是想可能我是太想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电脑，“我今天看了一天的比赛，发现自己犯了好多低级错误，我就想……”

喻文州笑说：“揍昨天晚上的自己一顿？”

黄少天点头。

“想赢是正常的，莽撞起来冲动犯错都是正常，”喻文州说：“打自己的话，还是免了，吃点东西，重点放在接下来的比赛。”

黄少天出了练习室也没往餐厅走，而是下了楼到了外头。

这会儿虽然临近夏日，但夜里天气却还算凉爽，俱乐部门口大坪上没什么人，估计都是在宿舍里各自看比赛复盘。总决赛第一场输了，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黄少天坐在台阶上，头顶的树叶摇摇晃晃，昏黄的路灯洒下金色的光沫，笼罩在头顶那颗大树上。黄少天脚尖磨着树上掉下来的绿色豆子，圆溜溜的，踩扁了还滋出点儿汁水。他耳朵上挂着耳机，手上打开餐盒，拨通了周泽楷的电话，响没两声对方就接了。

周泽楷说：“还好吧。”

黄少天看着膝盖上的饭盒，叹了口气道：“不怎么好。昨天都没睡好，一直做梦。”

周泽楷问：“梦见什么了？”

黄少天拨弄着饭盒里的鸡肉，他抬眼看向三楼练习室的窗户，声音压得低低的。

“其实我最近一直做同一个梦……”他揉揉眼睛，“我老是梦到二赛季的时候，魏琛走的那场比赛。好几年前的事了，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哎。”

二赛季，周泽楷是有印象的。当时蓝雨在小组赛止步，魏琛遗憾离开，后来直接宣布退役。黄少天为此难过了好久。

黄少天直叹气：“我不敢跟文州说，我猜他这段时间的压力不小，而且我估计他最近也经常想到魏琛，我怕我一提，又把他给影响了。”

黄少天对魏琛的离开，虽然早已经释怀，也早就明白对方的意图。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和喻文州走到了当初魏琛、方世镜，以及那些前辈们所希望他们能够走到的位置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承载的希望，所以格外的渴望这一场胜利，与之相对的——他也是前所未有的，在为此而焦虑。

赛前大话怎么说都是说说而已，看上去胜券在握，可黄少天是小心翼翼的，如同走在钢索上。

从当初明白魏琛的用心，明白魏琛将自己的职业生涯的希望传承给他们开始，黄少天一直在保护着这份希望，他不想辜负他，不想辜负所有对他有着期待的人。

如今，他就站在门前，门后是这么多年来的梦，触手可及。

黄少天唯恐再出现任何的差错，让他在这道门外，这个离冠军最近的地方，一败涂地。

周泽楷默了默，他忽然道：“你联系过他吗？”

“谁？魏琛？”黄少天说，“没有啊，他换了手机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QQ发消息从来不回——之前他给蓝溪阁送过材料，可那个小号，已经八百年没见上过线了。”

周泽楷：“唔。”

“怎么，”黄少天说，“你还想让我打电话给他？打给他干什么，我觉得我要是打给他我才更焦虑，就那个老鬼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昨天那比赛他估计要在电话里笑死我，说不定——说不定他还要把比赛里犯得那些错挨个挑出来教训我，妈蛋，想像一下我就更烦了。”

“……”

黄少天烦躁的摆手：“反正我不联系，自找没趣。”

周泽楷轻笑道：“可我觉得，他不会。”

黄少天愣了愣：“为什么？”

“他现在，”周泽楷想了想说，“应该很骄傲吧。”

“骄傲个屁，主场输给微草，接下来的比赛只会更难打，”黄少天絮絮叨叨，“那比赛我自己看着都着急，而且万一回头要是真输给微草拿个亚军，脸都丢光了他还骄傲？他说不定都要后悔送材料给我做银武了！”

周泽楷听他越说越离谱，真是稀奇了。何曾见过黄少天这么彷徨的模样，之前打电话这人总是嘻嘻哈哈的，周泽楷虽然知道这人肯定是藏了几分不安，但这人总归是懂得如何排解压力，摆正心态去面对决赛的。可现在看来，那些担忧和焦虑他是一直压抑在心底。于是，这回总决赛首轮告负，那些积压已久的负能量便是在爆发的边缘了。

“黄少天。”

“……嗯？”

周泽楷声音低沉：“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黄少天手指收紧，他吞咽了下，眼睫微颤，嘴上嘀咕道：“放屁，你说这话很明显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周泽楷轻轻的笑了笑，“不会在被子里放屁。”

“……”

黄少天愣了愣，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之后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给对方噎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了两个字：“你妹。”

“真的。”

“真个屁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跟我讨论在被子里放屁的问题吗？”

“不是。”

周泽楷说着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收敛住。

“……现在的你，”电话里周泽楷的声音有些嘶哑，温和而熟悉，他依然是那副不急不慢的语速，坚定而认真。

“足够让他骄傲了。”

挂了电话后，黄少天终于埋头吃起了盒里咖喱鸡饭，他吃的着急，狼吞虎咽的，吃下第一口饭——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饥饿的感觉终于后知后觉的占领了他的大脑。

这时，放在台阶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新信息。

黄少天奇怪的打开屏幕，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臭小子，加油啊。

黄少天满嘴的饭还来不及吞下去，他睁大眼看这条信息，又看向上方那串数字。他迟疑着将手指挪到上头，不远处却突然的传来一阵响声，黄少天闻声看去——三楼练习室的窗开了，喻文州正看着他。

他俩拿着手机，面面相觑。

那个电话，黄少天和喻文州还是拨了出去，只可惜的，回应他们的是熟悉又优雅的女声。

——您播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两人看着手机上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通话，默然看了彼此一眼，无言以对。

几秒钟之后，喻文州靠在椅子上，扯起嘴角合上眼笑了。

黄少天轻笑出声，接着便像是停不住似的，伏在桌上看着手机大笑了起来。

蓝雨第一战告负后，那些个黑子们都说蓝雨这回是要吃鸭蛋回家，只是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就在一周之后，总决赛第二轮，蓝雨战队平稳发挥，在团队赛中更是抢占机会率先击杀微草战队牧师，锁定了胜局，将总决赛直接推入第三轮决胜。

决胜场是在G市，整个会场坐满了人，比赛还没开始，现场蓝雨的粉丝和微草的粉丝便较起了劲儿，在后台休息室都能听到外头山呼般的喊声。

黄少天手机上一堆加油的消息，就连他表弟都发了一大段真情告白，还发了张现场的照片——黄少天看的一个高兴，就跟他表弟说，这要是赢了，回头带你来蓝雨战队参观。

小表弟差点兴奋的跳起来，呜呜呜说有哥哥真好。

自从他表弟住到他家，他们俩联络便多了，黄少天也开始正视他这个弟弟。不得不说，以前他对这个小孩也确实是有偏见的，对方好或者不好他其实都是一概不看的。如今摒弃芥蒂，这才发现，这人还挺有意思。

黄少天发了个表情，往下拉拉聊天框 ，看到周泽楷的头像，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这一次，周泽楷是没法脱身到厕所给他个加油吻了。不过之前他带着轮回战队在走道上碰面的时候，他俩意思意思握了个手。

周泽楷笑得特别社会主义友情，说好运气给你。

黄少天嬉皮笑脸的也很官方的回了句谢谢，心里却说你这个过年抽红包抽到七度空间算什么好运气。周泽楷大概是从这人的笑容里看出了端倪，他改口小声道，那手速给你。

黄少天这回乐了，在那小声bb——这感情好，我们俩手速加起来那不是要上天？

周泽楷不知道想到什么，在那低低的笑，说了句，这个不用加起来。

言下之意就是——上天啊，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黄少天反应过来，简直想扑上去跟这人打一架，但碍于众目睽睽，他只好躲着众人的视觉死角给周泽楷肚子不轻不重的来了一拳。

轮回和蓝雨的队员寒暄了几句，发现周大队长跟他们的副队不知道说什么说的春光满面，只能感叹一句——这两个反义词站一块，画面居然比想象中要和谐好多。

决胜局的比赛环环扣人心弦，从个人赛开始便相当激烈，双方战队的队员大有寸土不让的架势，每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去的。

蓝雨个人赛开局不是很有优势，三局下来只拿了一个人头分，但蓝雨向来是押宝在擂台的打法，所以擂台赛才是真正有看头的地方。

擂台赛上来，打头阵的宋晓便抢占了优势，超常发挥攻下一城——接着之后于锋上场，黄少天压阵的布局简直是当今联盟最有看点的擂台连击了。而微草那边王杰希在末置位登场，跟黄少天正面交锋，更是打得现场观众热血沸腾。

王不留行在拿下于锋之后跟夜雨声烦直接对上，血条技能并不占优，但王不留行却依旧顽强，打的分毫不让。黄少天的文字泡更是满屏的飞，大有要将王不留行淹没的趋势。

现场的观众一会儿笑一会儿骂，都是给黄少天这张嘴给逗的。

别看夜雨声烦话不少，可这也没碍着他进攻。那个剑客步步杀招，凌厉的进攻让人目不暇接——稍一分神大概就会被这人抓住机会一击必杀。虽然王杰希在这方面不至于会受到文字泡的影响，可血条的劣势让他在黄少天的进攻之下很快便被耗空了生命值。

大银幕上弹出比分——4:2

团队赛决胜。

这回决赛团队赛的地图可以说是相当奇葩，名字叫天空之城——但跟宫崎骏那个毛关系都没有。

载入地图之后场下响起一阵惊叹。

我靠，这地图，也太吓人了吧。

天空之城，顾名思义，战场就是在空中，是一座漂浮在蓝天之中的废墟城堡。

每个选手刷新的位置不同，有的在城堡大门的台阶上，有的则刷新在了房顶，大有一览众山小的视角优势。还有些比较惨的，直接刷新在周围细碎的漂浮物上。

那么这个刷在漂浮物上的幸运儿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们的剑圣，黄少天。

黄少天看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差点吐血，心想周泽楷这抽出七度空间红包的手果然不能多摸，他一边吐槽，完全忘记了当初是他本人拿着周泽楷的手机抽出这个红包的。

黄少天操作着角色蹦蹦跳跳踩着脚下的漂浮物往城堡去，相当没脸没皮的在那刷——“来来来让我看看哪个非洲人刷在了城堡外。”

场下一片嘘声，就你一个非洲人刷在那种鬼地方了好吗！

屏幕里金甲蓝衣的剑客灵巧的穿梭在漂浮物之间，可他似乎并不急于登上城堡废墟，而是在周围游荡，伺机而动。

观众的视角能够看到两支队伍移动的路线，蓝雨这波都在往城堡后头溜，微草则是已经集合了一部分队员正抄小道往王庭花园跑。

黄少天集合的路线有一半大概会和微草的人重合，但黄少天很聪明的选择了不跳进城堡，于是此时让他不但可以躲避过微草的大部队，甚至借此占据了位置上的优势，他就像个暗夜里的捕食者，在周围的漂浮物里潜行——机敏如他，已经发现了微草大部队的行进方向。

蓝雨的队伍里弹出了微草的集合点，喻文州便立刻布局集体往那边移动。

夜雨声烦优哉游哉的在废墟中藏匿踪迹，还不忘刷文字泡扰乱对手。王杰希虽然不会被他的文字泡影响，但微草的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黄少天在地图频道一个劲嚷嚷叫微草出来正面刚不要东躲西藏，一副还没找到对方的样子。视角却完全是对准了王不留行所在的位置。

底下的观众一拨人骂黄少天阴险，另一拨人在那高呼“我黄巨苏”。

职业选手们只不禁感叹，黄少天这家伙，真不愧是妖刀。

这么几年下来，虽然黄少天实力不容小觑，可大家提起这个选手，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他的文字泡，还有他那个出其不意的机会主义者风格。

可是黄少天真正强悍的地方，却远不止于此。

他对战局的洞悉，对战斗的把控，战场上每个不起眼的东西，在他手上或许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他致胜的关键。

就好像现在，刷新点的不利，却成了他掌握主动的机会。

蓝雨和微草的正面交战，在王杰希察觉到黄少天的位置时便一触即发。

熔岩烧瓶漫开火势，光束直击黄少天所在的地方，将挡在他面前的障碍物瞬间粉碎。伺机埋伏的锋芒慧剑斩断了对方试图攻击的路径。狂剑士的技能恢弘大气，轻而易举便将那废弃的王庭花园掀起了一阵碎石风沙。

王不留行的扫帚留下一道华丽的光线，直冲向废墟边缘，而他原本所处的位置混乱之雨骤然落下，铺天盖地黑色雨滴，将来不及脱出的微草队员困了小半。接着，涛落沙明便杀了出来，直冲他们的牧师。

王杰希反应极快，但还是慢了一步，被从天而降的剑客拦住了回援的脚步。

夜雨声烦挥出眼花缭乱的招数，王不留行只能应战。

蓝雨战队这波的战术已经明了，黄少天拖着王杰希，其他人全力击杀微草的牧师方士谦。

跟上一场一个路数。

在喻文州所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短腿的牧师难以脱逃，加上蓝雨这边除了黄少天，还有个于锋这样的强攻型选手，在先手的优势之下，打破微草的防守阵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王不留行打出酸雨干冰，夜雨声烦却是半步不退冲了过来，这一波蓝雨完全不计较战损，两个字——强攻。

王杰希洞察他的意图，但此时跟黄少天每纠缠一秒，都会让微草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于是他只能尽可能将控制技能打出，拉开他跟黄少天的距离。

剑客虽然是荣耀出了名的机动性极佳的职业，但面对会飞的魔道学者还是要吃亏，暗影斗篷落下——夜雨声烦不得不躲，也就是这么半秒钟不到的间隙，王不留行一骑而去，脱出了黄少天的控制圈。

王不留行回援战场，原本是让微草都松了口气，可王杰希调转视角却发现——黄少天，竟然没有追上来。

等一下。

王杰希手比大脑还要迅速，他连忙调转行径的路线，不再往方士谦被困的地方跑。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踏进了早已划定陷阱里。

王杰希背脊微微发凉，视角里，六星光牢闪现——紧接着死亡之门拔地而起。黑气在这片晴朗无云的蓝天之上蔓延，如同无数触手，朝王不留行逼了过来。

夜雨声烦脚踩城堡破落的石柱，纵身跃起——灼目的蓝光，如同一道闪电，在术士的阴云之下，劈开了那道叫人战栗的光。

从一开始，喻文州故意将伤害打在方士谦那边，刻意营造出蓝雨试图复制当初第二场团队赛的战术的效果，并且不计战损的强攻，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蓝雨这一次是必杀牧师的。

但实际上，蓝雨战队目的从来就不是牧师的人头。而是他——王不留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吭声了的夜雨声烦，头顶又冒了串文字泡。

——一个套路用多了就没意思了呀

电脑弹出荣耀二字的时候，蓝雨战队的比赛间经过了极短的静默，众人纷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们相互拥抱，张开嘴大叫——黄少天身子被撞得一斜，他恍然，才发现是队员冲过来抱住了他。

他愣了愣，他的视线僵硬的挪到电脑上硕大的荣耀——瞬间的失神，就好像灵魂离体了那么几秒种，才重新回到了这喧闹嘈杂的人间。

黄少天能感受到周围那前所未有的沸腾的热度，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黄少天也在笑，可他自己却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脑子里还是懵的，很茫然。

喻文州也是被拉拉扯扯的这个人冲过来抱一下，那个人来抱一下，最后他俩碰到了一起，彼此看了眼——黄少天在对上对方那双眼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找到了一切的真实。

喻文州朝他扯了扯嘴角，眼眶微微发红，他伸手，黄少天便冲上去抱住了对方。

少年时单薄的身躯，好像还是昨天。如今抱着的，已是那个在赛场上可将一切托付的人。

喻文州的声音好像在飘，甚至可以听到他话语间的颤音。

“……赢了。”喻文州说。

黄少天没有吭声。

——赢了。

蓝雨赢了。

我们赢了。

走到台前的时候，黄少天刚出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声，他们整齐划一的叫着“剑圣”。他被推到颁奖的人跟前，跟喻文州一块接过了奖杯。

荣耀的奖杯，一年一个样儿，今年是蹭亮蹭亮金色，上头是荣耀的logo，底座还没刻字——等这边弄完会一道拿去刻下蓝雨战队的名字。

黄少天之前看过这个奖杯，当时嫌颜色太俗还跟周泽楷吐槽过来着。如今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又像个小孩似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敢挪开眼，连台上的人说的什么他都没听清。

直到奖杯上滴答掉了滴水，接着——两滴，三滴，水渍在奖杯上无声的晕开。黄少天恍然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看着奖杯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他在哭。

黄少天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头，郑轩愣了愣，四只红眼这么对上，两个人同时憋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舞台的镁光灯真刺眼啊。

“别走神，鞠躬啦。”郑轩声音小小的，却还能听到鼻音。

黄少天挠头，弯下腰小声说：“哦。”

彼时那些张扬的小少年，如今已经带领着这支队伍，站在了曾经过往前人都不曾企及的高度。

失望吗？

不，他们，始终象征着希望。

就在恍惚之间，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让我们用掌声恭喜第六赛季总冠军，蓝雨战队！”

tbc

好久不写比赛感觉都要忘记技能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