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一句 很有夏天的感觉

【喻王】醉生梦死 之二 (1)

其实开始是想把前篇:【周黄】醉生梦死 (END) 这个里面没有说完整的补完,比如小周当时知不知道黄少就是他要找的人,还有他又是什么心情喝的酒,以及老魏是怎么遇见的黄少,黄少当年为什么要走。

时间线是周黄重逢后,老魏离开大漠回到中原,遇到了小卢,然后从小卢的视角又讲起了故事(我怎么这么爱讲故事。

于是在新角色的视角里又多了一对cp的故事(((

CP是魔教教主喻文州X正派大湿兄杰西卡(你。

设定有点魔性我知道。

周黄的剧情会在写到他们的时候打tag,没讲到就不打了。

说不开坑什么的果然没什么卵用啊……


<一>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魏琛自大漠返回中原时,恰好逢上中原叶家门主的胞弟成亲。说起来这位门主和他也算旧识,只是许久不通往来,而魏琛又幽居沙漠多年,习性乃至相貌都染了点漠北人的痕迹,如今对面恐怕也不相识。

魏琛心道如此,脚程却还是往丘山叶家去了,好容易重回中原故土,哪怕是第一眼认不出来了,他倒还是想着要去会一会这位故人——若这故人还识得他。


这个节气丘山下还是有些冷的,山林间沾着散不去的水气,春寒料峭时分山中的古树已经冒了新芽,此时万物回春,纵然是有些寒凉,却还是让行至此山中的人倍感舒畅。

魏琛沿着林间小道独行,脚下步履轻缓,踩在湿润的新泥上留了一行不深不浅的脚印,他拨开遮目的树枝,一个茶棚缓缓进入了他的视线。

此时天刚亮,茶棚的伙计也将将支起门帘,魏琛余光朝那处扫了扫,步子却顿住了。

那茶棚里,已然坐了个人。


那人看背影其实有些单薄,约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独坐在这清晨凄寥的山林里,难免显得形单影只,他手中握着茶杯,腰背挺得笔直,像是竹林里挺括的新竹,魏琛顿觉这背影有些熟悉,便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那人十分敏锐,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侧过眼,看向了魏琛,如果魏琛没有看错——这个人,看向他的时,眼神似乎顿了顿。

“敢问这位兄台……在下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那人有些困惑的开口,他的声音尚未褪去少年人的稚嫩,开口便让魏琛忍不住有些感概。

果真是有些像啊。

不管是这副俊朗的面孔,还是这说话时上扬的语气,还有这双透彻的眼睛——乍看来都跟当年的黄少天有五分相似,但若是仔细再看上几眼,又不会觉得相像了。

魏琛盯着这人的相貌打量了好一会,这才恍然。

说像,其实像的只是那几分少年人的气性。

“冒犯了。”魏琛拱手笑了笑:“我见少侠便想起一位故友,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笑了出来。

“巧了,在下见兄台第一眼,也觉得你十分面熟,只不过您让我想起的,还不只是一位故友,而是两位。”

魏琛扬眉,抬脚走进了茶棚:“两位?这可就有点意思了,看来我这张老脸还真是江湖随处可见啊。”

那人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朝魏琛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是在下没说清楚,兄台并非是相貌上让我想到故人……而是,拿其中一位说吧,我是见兄台身侧这把佩剑,而想起他。而另一位,细究起来也不是相貌,非要说的话,应当是感觉吧。”

魏琛:“哦?佩剑?是同我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佩剑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一把很相似的佩剑,只不过那把剑更为凶狠,名声上也更邪肆几分,不知兄台是否听说过,那剑名叫——碎霜。”

听到碎霜二字,魏琛倒茶的手便是一僵,而那年轻人似乎是没注意到,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说那碎霜剑的主人是我故友其实也不恰当,只是曾经因为江湖悬赏的事,他曾出手帮过我和我的师父,所以也算是认识,那位主人名声在外,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和他身份的猜测有很多,不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十七——我听我的师父叫他,十七先生。”

魏琛端起茶杯兀自喝着茶,这山林里的茶棚茶叶却一点也不简陋,想来也是跟这山上有个名门是有点关联的,他品着茶水,看着那年轻人道:“这位十七我也听说过,神出鬼没,身份很是隐秘,不过既然他不是少侠的故友,那为何少侠一见我的剑,就能想起他?”

年轻人挠了挠鬓角,朝他笑了笑:“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这个十七先生很多举动都让我印象深刻吧,而且前些日子,我还见了他一面。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放在心里困扰太久了,于是这次一见兄台这把剑,便又想起了他。”

“哦?是什么话什么样的举动?”魏琛顿了顿:“若是不方便说……”

“这……也不是不方便,只是说来话长,要说的事也很多。”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他回过神朝茶棚的伙计招了招手:“伙计,这边上两盘卤水牛肉,再来几个馒头。”

那伙计闻言将抹布往剑上一搭,脚下像是练了功夫似的,飞快的就跑到了一旁的小灶前,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嚷嚷:“好嘞!”

年轻人看了眼那伙计的动作,视线转向魏琛,看着他咧咧嘴角道:“我师父常说我是个心底压不住话的人,今日在此见到兄台也是缘分,既然兄台愿意听我说上几句,那我便也不推辞——在下蔽姓卢,请问阁下——”

魏琛提起茶壶,缓缓道。

“我姓魏,是个游历江湖的散人。”


<二>

“要说十七先生的事,就得先从我的师父说起。”

卢瀚文刚说起师父二字时,眼睛仿佛都亮了些许,可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颓然的垂了下去,神色透着几分难过。

卢瀚文抬起头,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魏琛。

“……不知阁下是否能看出我的来历。”

魏琛闻言眯起了眼,他的脸上带着沙漠风刀留下的刻痕,这样看人的时候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盯着卢瀚文的腰刀打量了一番,视线又落在了那双正扶着茶杯的手上。

“少侠常年习武,双手都生着厚茧,这说明你善用的武器应该属于重兵,需两手把持才能使动,而你腰间所配的腰刀显然不属于这个范围内的武器,因而这把腰刀,要么是故人旧物,要么就是与你身份相关的信物。”

魏琛喝了口酒,忽然念起了一首打油诗:“……南方连云山,百鬼出其间,枯骨遍山野,生作长青树……这打油诗据说形容的是南方一带一处连鬼都不敢造次的深山,但江湖人都知道,这所谓的连云山,其实就是魔教的据地,巫骨山,我听说魔教教徒常佩以巫骨山上兽骨腰刀作为彼此之间相识的信物,少侠这把,可是这般来历?”

卢瀚文扬了扬眉毛:“这刀还没出鞘阁下便认出了是兽骨刀,看来阁下也不是寻常人——没错,我也不怕承认,我的确就是魔教教徒,而我的师父,是当年的魔教众鬼之首,喻文州。”


江湖人人都听闻过这巫骨山,可却是极少的人知道这山在何处,只知道这巫骨山高耸入云,连绵的山脉一眼看不到尽头,在一马平川的南方可谓是一道奇观,巫骨山下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已经长满青苔,但仍旧隐约可见一字——云,这就是为何,巫骨山在坊间流传,常被人叫做连云山。

据说巫骨山曾是众神古战场,漫山遍野都是战争征伐过后的残骸,而这些人神兽骨留在山上千百年之后,长成了满山林木,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若是身在山中几乎不见四季更迭,不见林木凋谢,于是这些树便留了一名字,长青树。

当然,这些坊间的传闻若有一分真,都算是老百姓嘴下留情了。

魔教的人都知道,这巫骨山上的确是有不少的骨头,可这些骨头除了是山上野兽死后的骸骨,剩下的大多是上门找死的江湖人士的尸身,还有一小部分,是这群魔教教徒内斗时弄死的同伴。

所以,什么上古众神,什么古战场,全都是瞎扯罢了。


喻文州虽生于这巫骨山,从小见足了这群秽乱的魔教教徒的手段,习惯了卑鄙低贱的处事方式,却意外的——不像是个魔教之人。

单相貌来说,据说巫骨山上魔教教徒以修罗自居,举手投足也带着几分鬼气,不似是人的模样,喻文州在里面是个十足异类。

他常年一身干净的白衣,见人总是笑着——他模样生的好看,笑起来竟真有几分中原书香门第的翩翩公子的气度,而他还有一副好嗓子,不似魔教教徒那群说话像是鬼哭狼嚎似的德性,嗓音温润,像极了一个好人。

可偏生这样的好人,不过十六岁便坐在了魔教教主的位置上。


“我师父那人很奇怪,武功修为就不必说了,当初他打败前任魔教教主取而代之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他这人怪是怪在性格上,怎么说呢……其实他为人挺和善的,可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也是因为如此,巫骨山上大多数人还是有些畏惧他的,大约是在十年前,我那会还刚拜入他门下,他便离开了巫骨山。”

魏琛:“这魔教教主还能随便离开据地的啊?未免有些过于随性了吧。”

卢瀚文好笑道:“魔教又不是中原名门正派,哪有那么多规矩,况且那时候巫骨山上内乱,他将我安置好便护送一个东西离开了巫骨山……我记得,当时他身上还受了伤。”


喻文州下山的一路几乎已经没了多少意识,他全凭着一股念头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在林间穿行。他手脚冰凉,腰腹处的伤还在泊泊的淌着血,那身干净的衣裳也早已不见了本色。

魔教众鬼突然暴乱其实也并非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喻文州心知教派之中一直有一派是不服于他,只不过那派人根基深厚,不可轻易撼动,而当时——他手里还拿着历任教主必须保护的,同样也是魔教教徒人人觊觎的东西。

巫骨残卷。

据闻此残卷上所记载的是魔教不世出的至高武学,只不过流传多年,整张竹简也成了点残破的竹片,竹片上的文字晦涩难懂,就连闲暇时读了不少书籍的喻文州拿到也看不明白,说白了,这残卷如今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要说有什么剩余的价值——大约就是作为教主的一个身份象征吧。

行至山腰一处林木茂密的丛林间,喻文州忽然停下了赶路的脚步,而是飞身踏上一处倾斜的石壁,转而跳进了繁茂的树丛间——那树丛幽深,乍眼看去倒不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

实际上,只要上前拨开那绿荫——便能看到,这树荫背后,藏着鲜有人知的一条密道。

喻文州靠在密道的石壁上喘着气,林外阵阵风动掩盖不了追兵接踵而至的声音——喻文州叹了口气,松开了一直按在腰腹伤口上的手,近乎麻木的伤口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多少痛觉,只是逐渐疲倦的身体和快要游离的意识提醒着他——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卢瀚文咬了一口馒头,食物让他的话语不太清晰,魏琛却还是毫无障碍的听清楚了对方的话。

“我师父就是这个时候,被一个人救了。”


<四>

喻文州醒来时,先是嗅到了一丝暗香,这香气清郁却又时隐时现,颇有几分隔纸闻花的意思,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景象,却是让他愣住了。

他所躺的地方应当是一间客栈,破旧的木门纸糊的窗仿佛就要在这初春的微风中摇摇欲坠,外头淅沥的雨声依稀可闻。他的视线被床侧的木栏给挡住,只见房间里白烟徐徐,顺着轻风飘到了他这头,喻文州低头看了看自己盖在被子底下的腰身——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被人给包扎好了。

他尝试着支起身想要看看房间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却不料手上刚有动作,便被人叫住了。

“伤口的血刚刚止住,你要是不躺好,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你这条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人的声音清亮,却透着几分漠然,凭白显得有些冷冽,听起来约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喻文州抬眼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那是一个欣长的背影,一身青衣显得身形颇有消瘦之意,可那腰背却十分挺拔,举手抬足的动作之间透着几分不凡的气度,那人腰间负有一把秋水长剑,喻文州眯起眼原想多打量几眼那剑鞘上的纹章,却不料对方忽然回过身,对上了他的视线。

大多数器宇不凡的人,相貌上也绝不会是什么牛鬼蛇神的长相,眼前这人也是,他面容俊朗,五官端正,不发一言眉眼间就透出了一丝正气。

喻文州许多年不出巫骨山,见惯了山上修罗众鬼刻意打扮的面目可憎的样子,倒是不太习惯这般干净的相貌,他眨了眨眼,朝对方微微一笑,礼貌的试探道。

“请问阁下是……”

那人手指白皙修长,端着一个破碗好像都端出了一点公子如玉的意思,他将那盛着药的碗往他窗沿一放,不冷不热的朝他笑了笑。

“救你的人。”

喻文州拿起那药碗的动作一滞,转而抬眼看向那人,嘴角的笑意仿佛更深了一些,他一口饮下手中颜色乌黑的药,满嘴酸苦的味道让他不住的皱了皱眉。

“公子既然是救我的人,在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不如留下大名,来日好让我报阁下的救命之恩。”

那人闻言神色顿了顿,好整以暇的在床边坐下,缓缓开口道。

“阁下尚未报上尊姓,怎么就让我先报大名?这样试探一个救了你命的人,是否有些过了?”

喻文州扬眉轻笑,他不急不慢的把药碗放下,眼神认真的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

“我的尊姓大名……阁下不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吗?”

那人闻言笑了起来,他垂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喻文州:“既然阁下的身份有七八分都是我猜出来的,那在下的身份,也就劳烦阁下猜个七八分吧。”

喻文州看着这人的笑容先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跟着眼前的人绕起了弯子,便不禁的觉得有趣。

以往在巫骨山上,极少有人愿意跟喻文州多说几句话,说是喻文州话里全是陷阱,绞尽脑汁说上几句实在是累得慌,喻文州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懒得改掉自己这点习性,没想到的是这会儿刚下山,便遇到了一个跟他‘臭味相投’的人。

他眯起眼打量起这人的穿着,而对方也任由他看着,面色不改的迎着他的视线。

“这位公子身负长剑,想必也是个江湖中人,我见公子衣着不凡,相比出自名门大家,在下深居巫骨山对于中原之事了解不多,不过却在书上见过阁下身上的两样东西——第一自然是阁下腰间这把剑,这把剑的剑鞘上所刻之纹章应该是出自江湖名门王家,而剑柄上的雕饰和剑穗的模样,很像是那个以奇术驭剑的微草阁的手笔,第二自然是阁下腰间的玉玦了,这个东西上头的线索更为明了,玉玦之上篆刻一字应该是古体,‘杰’字,在下说的对吗?”

那人闻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浅笑着看着他。

喻文州见对方不否认,便就继续说了。

“在下虽居江湖之远,却也不是对中原一无所知,听闻近日微草阁有一大弟子,出自太原王氏,却甘愿放弃与微草阁阁主长女的亲事,独自离门出户闯荡江湖。”

喻文州说着忽然长叹了口气:“当时我听到这个传闻还有些不信,毕竟出自名门的人大多是循规蹈矩的,哪有传言里这样桀骜随性,却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

那人不知何时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听故事似的看着他。

“今日有幸得见,如何?”

喻文州手伸了过去,一声不吭的便夺走了对方还未送到嘴边的茶杯,他稍稍支起上身将那清香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眸冲对方扬眉淡笑。

“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卢瀚文的讲述之间,丘山周遭已然天色渐明,来往上山参加叶家婚宴的江湖人也多了起来,一时之间茶棚周围不复先前的宁静,魏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愣着神盯着茶棚里沸水飘起的白烟,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他竟一句话也没说。

卢瀚文似乎也陷于这段从他处所得知的过往,他面上笑容感叹,握着手里的瓷杯出神。

半晌之后,魏琛忽然开口了。

“当年微草阁那位大弟子王杰希的传闻我听说过一二,只是据我了解,王杰希这人心性正直,后来江湖人传言他欺师灭祖如何背信弃义,这些话我是不信的。没想到的是,他倒还跟那位神秘的魔教教主有过这样一段相识的经历。”

卢瀚文嗤笑出声:“欺师灭祖?背信弃义?我虽没有跟这位王大侠真正相处过几日,却很清楚一件事,这世上,只有世人信义欺他辱他诽他,他绝不会做出折损道义分毫之事。这八个字是如何被冠在他头上的,背后的隐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魏琛看向茶棚外头,大抵是来往的人忽然多了的缘故,茶棚周围原本萦绕着的初春的梨花清香居然也随之淡了许多,他微微颔首,喝下一口酒。

“愿闻其详。”


<五>

喻文州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伤势足够他整日躺在床上悠闲度日,也足够他差使某个救了他的人。

喻文州支着下巴看着坐在房间中央的木椅上看着书的人,不禁有些走神。

王杰希这人虽说心思很深,但相处几日便又觉得这人矛盾的很,分明有九曲心,脑子里有些念头偏生又顽固得有些愚蠢,比如说,他那点无法对一个伤员置之不理的善心。

“这微草阁地处北方,阁下一路游历怎么就游到了这南方蛮荒之地,还这么巧就进了巫骨山……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来巫骨山游山玩水的啊。”喻文州忽然出声道。

王杰希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那本旧书:“这里山清水秀,怎么就不能让人游山玩水了。”

喻文州:“那是,阁下一路从燕京至扬州,什么江南富庶之地应该都走了个遍,这气候湿热的巫骨山还真是值得一游、”

王杰希翻了翻手里的书:“那喻教主呢,巫骨山上的好日子不过,跑到山下来做什么?”

喻文州好笑的撑起上身,坐靠在了床侧。

“巫骨山上的日子要真是好过,我犯得着背着这一身伤晕在山洞里吗?”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既然阁下不愿意透露来此地的目的,那在下便也不多问了,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王杰希这回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

喻文州模样清俊,靠在病榻上倒一点孱弱的模样也没有,王杰希总觉得这人笑起来眉目像是带着一点别样的情绪,后来才知,有些人,天生就是眉眼带着情,一言一语都显得意味深长。这种人看似温和友善,心思却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王杰希撞上对方深邃的眼,没由来的片刻失神。

“……何事?”

喻文州:“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应当是在巫骨山往北十里之外的宣亭镇,我记得这镇上特产花饼,以前在山上没机会尝到,如今好不容易下来,能否劳烦阁下替在下买上一些尝尝鲜?”


王杰希离开客栈没多久,屋中小憩的喻文州便睁了眼,他深吸了口气,手上摸了摸腰腹上的伤口。

“出来吧。”

喻文州声音淡淡的,像是在与人闲聊。

他话音落下,屋中那纸糊的小窗便忽然大敞开,一阵不似南方该有的烈风刮进屋中,将桌上原本燃着的蜡烛吹得一眨眼便只剩下一点火星。

喻文州动作轻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窗沿。

那窗沿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的身影,那影子曲着身体蹲在了窗户边上,双手搭在了腿边,模样看着十分扭曲。

“教主。”

喻文州虽坐着,眼睛却没有真正看着那人,而是盯着窗外紧密的细雨——也不知道王杰希出门带了伞没有。

“你是来斩草除根的,还是来谢罪的?”喻文州漫不经心的开口。

那黑影像是顿了顿,有些游移的出声道:“身为您信任的护法,我出卖了您,此时谢罪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黑影沉着声道:“恐怕是来不及了吧。”

喻文州指尖摸索着茶杯:“那看来你是来斩草除根的。”

黑影默然。

喻文州缓缓的从床上起身,他身上那身白袍是王杰希给他添置的,穿着意外的合身,他信步走到了木桌旁,若有所思道。

“这些天我一直闻到一股香气,是股在巫骨山上从没闻到过的花香,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黑影愣了愣,像是往外张望了一会。

“是梨花,宣亭镇的梨花开了。”

喻文州将那粗瓷茶杯往桌上轻放,兀自摇了摇头。

“那真是可惜,我看书上说,梨花高洁,多为纯白,今日恐怕得脏了这满园的清香了。”

白袍微动,像是一阵和缓的春风,几乎看不到太大动作,喻文州猝然出手,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刺,而他动作极快,脚下如同踏燕一般纵身而起踩在了窗前的椅背上,而那漆黑的刺刀已经逼至黑影的咽喉——

黑影似乎没想到喻文州还能有这样敏捷的动作,瞬间的迟疑险些让他中招,他往后一跃,想要跳到客栈的后院,却不料就在他纵身跳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拉力拽住了他。

喻文州那没有握刺的手似乎动了动,黑影瞳孔骤然紧缩——春雨溅落,一滴两滴掉在了他和喻文州之间,顺着那几乎看不见踪迹的千丝银线滑了下来。

一股几乎灭顶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他看见喻文州站在窗沿,而他手中操纵着的细丝巨细无遗的缠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吊着一块死肉一般将他拽在了窗沿,只要喻文州手指一动,他就会被切成无数块碎肉。

“……教,教主。”

喻文州垂着眼轻声止住了他的话头:“……我不喜欢用这个东西,因为用起来实在是太女气了,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个伤患,没空跟你久战让你死的体面一点,所以,委屈你了。”


王杰希提着花饼回到客栈时,便那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冲得皱起了眉头,店里的伙计战战兢兢的坐在案台后,王杰希经过时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推开房门,王杰希先是看到了喻文州拿着抹布擦着窗沿的背影,听闻他的脚步,喻文州头也没抬:“回来了?”

“嗯。”

喻文州动作迟疑了一下,他转过身,放下了那已被血染透的抹布,嗔着笑容看着他。

“抱歉,还是见血了。”

王杰希越过他看向那窗沿,血迹已经被擦去了大半,而那人的尸首也没了踪迹,想必是已经被喻文州安置的差不多了,他回过神对上了喻文州的眼睛。

“行走江湖,我这也不是第一回见血了,有什么好抱歉的?”

喻文州将那手上的血迹随意的擦去,便想去拿对方手里提着的纸包:“我这只是客气一下,再说了,你的眼神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小事——王大侠不会因为我杀了个来追杀我的人,就不给我吃东西吧?”

喻文州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地步,王杰希有些仓皇的抬起眼,看到的又是喻文州那双含着笑意的眉目。

他不知为何,心下忽然冒出了一丝冲动,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股冲动的缘由,他便伸手拽住了对方的手腕。

喻文州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王杰希拽到了旁边。


王杰希把他拉到水盆前,他先是探了探那水壶中的水温,随后拎着水壶便给铜盆里倒了热水。

喻文州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然后便由着对方握着他的手放进了水中。

水温不烫不凉,放进去十分舒服,而王杰希那双干净的手正握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帮他洗净指缝间的血迹。

“吃东西总不能脏着手吃,喻教主不会连这点讲究都没有吧。”王杰希轻声说着,他眉目低垂,从喻文州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那高挺的鼻梁,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神色。

喻文州被那手中的温度弄的好一会都没回过神,好不容易找回了些许神智,又忍不住在心里嗟叹起来。

果真是出生名门正派啊,和他们这些人,还真是不一样。

“阁下认为沾了血便是脏了手吗?”喻文州忽然道。

王杰希帮他洗手的动作一顿,随即便摇了摇头。

“不,江湖上每天都在流血,这是常态,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这样说来也就没有人是脏的……要说我认为。”王杰希顿了顿,随即生出一丝自讽之意:“我的想法说起来很可笑,不提也罢。”

“你说便是,我不笑。”

王杰希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了口。

“我只是觉得,若能江湖之人可以不必动辄喊打喊杀,手上少沾些血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会轻松很多吧。”

喻文州垂眼淡笑,他看着对方轻轻拨开他手上的水珠,由于先前挂着的布块被他拿去擦血,于是也就没了擦手的毛巾,王杰希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喻文州还沾着水的双手犹豫了片刻,随手扯起那身刚换上不久的青色衣袍裹住了他的手指。

喻文州呼吸一滞,他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失衡,便匆忙的找了个话题接了上去。

“你说如果不杀人,会轻松很多?这话从何说起。”

王杰希松开了他的手,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桌上包着花饼的纸包。

“要是不杀人,吃东西的时候也就不必闻着这股血腥味,想着那人的死状了,不是吗?”

喻文州怔了怔,片刻之后却又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会想着自己杀过的人的死状,那是你们这些人才有的毛病,我没有这种负担。”

王杰希却好笑:“你说你没有这种负担,其实也只是你觉得罢了。”

喻文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温润的声音缓缓而至。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巫骨山上没有人走的道,只有恶鬼道。我虽然不曾到过中原,却也知道江湖人是怎么形容我的,你真要跟一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来讨论杀人是否会痛苦这个问题吗?”

王杰希闻言并不在意,他走到桌边解开纸包,刚刚出炉的花饼透着一阵阵的热气,他回头看了看喻文州。

“你既然不曾到过中原,中原武林对你的评判又有几分是真的?”王杰希的声音平淡:“至于巫骨山上,人道还是鬼道说到底都是给人走的,走出来是人是鬼,全凭那个走的人决定,而不是这条路。”

说着,王杰希停下来摸出了火折子,将那桌上熄灭的烛光点亮。

“要我说,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路,这其中的孤独和痛苦,外人是无从得知,也无权妄议”

喻文州嘴角轻颤,他微微垂下了眼,半晌之后他抬眸看向那个坐得笔直的背影。

“你这人还真是……”


茶棚的伙计又给这两位从清晨坐到了上午十分的侠客添了壶新茶,他有些好奇这两人究竟说些什么,可又不敢过于靠近,唯恐被这二人发现。

魏琛看着那茶杯中轻轻浮动的茶叶,感叹道:“……他这番话说的还真是……江湖名门所出的子弟,能有几个不困于世俗常理,像他这样做到不带偏见度人,真是非常了不起。”

卢瀚文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我师父也是这么说他。”

“那后来呢?他和你师父既然相识于巫骨山,想必他去到那里的目的也不简单,后来发生了什么?”

被问及后话的卢瀚文敛起了笑容,他轻声叹了口气。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慢慢说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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