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

前章：【周黄】那几年 14

18

隔天，蓝雨吆喝着聚餐，轮回也有队内活动，这俩不好走开，于是便跟着战队在周边玩了几天。黄少天没买返程票，不少人都觉得奇怪，黄少天含含糊糊只说想多玩几天再走，大家又忍不住八卦，结果居然被黄少天给揍了回来。

这可奇了，以前说黄少天有情况，这人还会嬉皮笑脸的附和，现在怎么跟踩到要害似的，反应这么大？

难道真的有情况？

众人看向喻文州，喻文州则表示完全不知情。

黄少天给喻文州点赞，忍不住又斜眼郑轩，眼神里透着“看看看看队长多靠谱。”

我们轩哥眼神飘忽，假装自己不在线。

等战队的人差不多要启程回去了，黄少天这才跟周泽楷联络。

这天，他悄摸摸的跑到酒店五楼，他大轮回所在地，敲响了周泽楷的门。

周泽楷开门的时候，黄少天还特意看了眼周围确定自己没有被自家战队那群鸡贼的家伙跟踪，这才放心的进了周大队长的房间。

“你这边好了吗？要是好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准备准备——呃，”黄少天走进房间，话音还没落下，就见着了正在沙发上坐着的方明华。

黄少天：“……”

方明华也很惊讶，他不知道周泽楷居然还跟黄少天这么熟，起身朝黄少天点了点头。

“黄少。”

黄少天：“……嗨。”

周泽楷跟黄少天介绍说：“我们队，方明华。”

黄少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认识。”

周泽楷：“哦。”

方明华清清嗓子：“那个……周队，那我先回去了祝你们在这边玩的愉快。”

周泽楷点头：“好。”

说着，方明华走了，黄少天扭过头。

“你跟他说了？”

周泽楷摇头：“没说。”

黄少天：“那他怎么知道我们俩要一起出去玩？”

周泽楷想了想：“猜的吧。”

黄少天倒抽了口气：“这下好了，我们俩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全联盟都该知道了。”

周泽楷跟着点点头，又忍不住回头问：“我们，什么事？”

黄少天给问的一愣，对啊，他俩也就是认识，能有什么事？

都怪蓝雨这群人整天跟他八卦，害他也莫名其妙就心虚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这两人约好的旅行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隔天上午睡到自然醒，黄少天洗漱好，就接到了对方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出门，他俩昨儿约好今天去西湖边走走，他在窗户那儿 看了眼外头的天气，阴不阴晴不晴的，有道是四五六月乱穿衣，黄少天回了个“马上”，随便套上件短袖就出去了。

两人打车去到西湖周边，打算先吃饭。

周泽楷在H市游玩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是冬天，下了点儿小雪，他陪他父母在苏堤那儿转了圈，全程没怎么仔细看都光顾着给他妈拍照去了。

周泽楷跟他妈打电话的时候顺嘴提了句要跟黄少天在这边玩几天，周母说你得请人家在H市吃点好的，要不这样，我让你二舅在那边给你俩订个馆子，他对吃这还是有门路的。

周泽楷说不用了吧，周母却说，人家给你寄多少东西了，到底H市也算是半个你的家乡了，怎么说都要尽地主之谊吧。说完还跟他叨叨了一通人情来往的道理，听得周泽楷头都大了还要连连称是。

当晚，周泽楷就收到了他二舅给他发来的消息，俩馆子的位置都在西湖周边。

周泽楷二舅给他俩订的中餐挨着西湖边，平时过去都得排队。周泽楷和黄少天俩进去却直接给带到了卡座，还能看风景的那种，上来的阵势就把周泽楷都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周母到底是怎么转述的，他舅会动这么大人情给他安排这顿饭。

黄少天也是表情复杂，他坐在位子上挪来挪去好一会儿，等那位给他沏茶的小姐姐走后，实在是没忍住问：“周泽楷，你是这饭馆的老板的儿子吗？怎么搞这特殊待遇？”

周泽楷差点给嘴里的西湖龙井烫到：“不，不。”

黄少天：“那你跟这家老板什么关系啊？”

周泽楷老老实实道：“我二舅……”

黄少天瞪大眼：“靠你二舅是这里的老板啊？”

周泽楷又忙说：“不，不是。”

他补了句：“二舅订的。”

黄少天心情跟做过山车似的：“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周泽楷挠头。

黄少天又奇怪看看周围：“你二舅怎么给你订个这么厉害的馆子？”

周泽楷擦汗：“我也想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周泽楷还没解释，他舅的电话就来了。

周泽楷起身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二舅：“楷楷呀，到饭店了吗？”

周泽楷：“到了。”

二舅：“到了就好，点菜了吗？”

周泽楷：“还在看。”

二舅叹了口气说：“要我说这家馆子也没那么好吃，但外地人都知道，所以先给你定这家，比较有面子。晚上那家名气要小点，但味道不错。”

周泽楷乖乖道：“谢谢二舅。”

二舅哈哈大笑：“谢什么，跟你说哦，这家的西湖醋鱼是招牌，龙井虾仁也还行……你那朋友喜欢吃肉的吗？东坡肉你吃过的，给你推荐生爆鳝片……其实我喜欢他们那的醉虾，可是你们这么点不合适，显得你太残忍了，没有爱心。啧，不说这了，总之你放心点啊，别舍不得，二舅给你结，人家女孩啊都不会喜欢在吃上头小家子气的男孩的，晓得的伐？”

周泽楷不解：“女孩？”

二舅愣了愣，惊呆了：“什么？不是女孩？”

周泽楷：“当然。”

二舅难以置信道：“不，不是女孩？——怎么会不是女孩？不是说……”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跟你家里人都说了？”

周泽楷：“啊？”

二舅惊呼道：“不是女孩这事你妈知道吗！？”

周泽楷如实说：“知，知道啊。”

二舅：“哎哟我这……楷楷啊，你跟舅说说，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周泽楷：“……”

二舅：“昨天你妈大晚上的打电话来跟我说你有个很重要的人要带去吃饭，要我一定要好好招待。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可能会是个男孩呢？你妈知道了之后什么反应啊？”

周泽楷想了想若干年前他妈知道寄零食的是男孩的时候反应。

“有点失望。”

二舅愣了愣：“有点失望？只是有点失望？！——你妈这是接受了呀？”

周泽楷：“……是啊。”

“……”二舅三观尽毁：“这，哎哟，我，你——啊算了，”电话里二舅语无伦次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真的搞不懂了，行吧你看着点……看着点，既然是个男孩也应该可以接受醉虾了……哎哟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这说醉虾，哎我头晕得厉害，要去吃降压药了，先不说了啊。”

周泽楷：“……保，保重身体。”

二舅：“哎哟！”

周泽楷满头问号回到了饭桌前，黄少天把菜单推回给他。

“你来点吧。”

周泽楷大概是被二舅叨叨醉虾叨叨多了，第一个想到的菜就是——

“醉虾吃吗？”

黄少天：“就那种咬嘴里还活蹦乱跳的虾，吃吃吃！”

周泽楷点点头，又翻了翻菜单，叫来服务员唰唰唰点了五六个菜，全是经典菜式。

黄少天：“会不会太多了？吃不完的而且这边的菜好贵啊，你别浪费。”

周泽楷拿出手机给他看大众点评，黄少天翻下来看到的全是整齐划一的评价。

——分量少，吃不饱。

“……睿智。”黄少天挠挠头，“也行吧，那这顿我来请。”

“不用，”周泽楷想了想他那今天表现很莫名其妙的二舅，“有金主。”

黄少天：“……”

这家店据说每年外宾过来H市都到这儿吃，做过国宴级的菜，墙上挂的都是上历史书的人的合影，虽说饭菜份量确实不多，但小老百姓尝尝鲜，到也还行。

他们坐的地方毗邻西湖，两岸堤柳摇曳，湖水绿波荡漾。饭菜确实不算太好，但吃起来心情很不错。关键是不用自己花钱，再怎么口味一般，都觉得还过得去了。

吃过饭后，外头竟然放了晴。黄少天便提议说在周围租个自行车骑一段。

今儿工作日，西湖边上人不算特别多，他俩在的这段都是些遛弯的大爷，黄少天骑在自行车上，脚蹬着地面往远处看了看。

都说这西湖漂亮，在电视里看没觉得，到地方了就能感觉到这儿的不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影简直就跟画一样，黄少天本想趁机吟诗作对，但初中学的那点诗词歌赋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于是只能作罢。

他抬起眼看到停在他身边的周泽楷，这人今儿穿的讲究，棒球外套修身的长裤，脚上是Vans的联名限量，一早出门他就注意到这人的鞋了。男孩嘛，喜不喜欢运动都喜欢鞋，就像女孩喜不喜欢出门总要买很多包一样。

黄少天撑着自行车的扶手，朝周泽楷笑：“比一局怎么样？”

周泽楷：“怎么比？”

黄少天伸着脖子看了看：“前面应该就是岳庙了，咱们从岳庙开始骑，到……那！那边那条路看着人比较少，”他指着远处，“谁输了回头去迪士尼的票就谁出钱，怎么样？”

周泽楷：“行。”

黄少天踩上单车，“走走走，朝着岳庙出发！”

平日里西湖旁骑自行车的人就不少，今儿这大中午的，就看到湖边俩年轻的男孩嬉笑着踩着单车，就好像一阵风似的，从行人身边吹拂而过。黄少天略微领先，周泽楷紧随其后，黄少天骑车骑得高兴了便会笑，风中可闻那爽朗的声音，明亮得好像这西湖的六月天。

周泽楷到了拐角处借着内道超了黄少天半身，就听对方喊：“啊啊抢先了！”

黄少天本来打算靠这个弯道甩开对方的，谁知道给这人的机会，反倒是自己被超过了。

周泽楷只笑，骑着车往前。

黄少天追在他身后，还不忘说垃圾话骚扰周泽楷。这人无动于衷，黄少天只好使出杀手锏。

“三姨太啊！你等等官人呀！”

周泽楷身子一斜，稳是稳住了，却被黄少天抓住机会超了过去。

黄少天这人大笑着回头看他，少年明媚的笑容满是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我亲三姨太——这次的胜利我就收下啦！”

黄少天骑着车冲过了之前两人约好的终点，他缓缓减速，将自行车一斜，站在路边等着比他晚一些到达的周泽楷。

周泽楷喘着气，看着他：“你耍诈。”

黄少天却说：“这是战术啊！本人的风格你不是很了解吗？嗯？宝贝三姨太？”

周泽楷侧过眼，忍不住笑起来。

黄少天自己也没憋住，受不了似的跟着笑了。

两人在附近还了自行车，打算走一会儿，黄少天远远的看见个影子，忽然反应过来。

“那个那个！是不是雷峰塔！？”

周泽楷：“嗯。”

黄少天：“哎呀这个真的熟悉！”

周泽楷：“你来过？”

“当然没有，但我见过啊，”

周泽楷：“？”

黄少天朝他嘿嘿笑了两声，扭头一言不合唱了起来，“西湖美景三月天类——春雨如酒柳如烟类——”

周泽楷：“……”

黄少天继续唱：“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路人从他俩身边过去，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黄少天拽着周泽楷：“来来来一起唱。”

周泽楷：“不了吧。”

黄少天：“看到雷峰塔不唱这首歌合适吗？”

周泽楷心里说，我觉得挺合适的。

黄少天：“我唱你接啊，十年修得同船渡——”

周泽楷又要出虚汗了：“百、百……”

旁边那老大爷：“百年修得共枕眠。”

黄少天侧过头，确认了一个同道中人的眼神。

大爷嗓门不错，打着拍子继续唱道。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老大爷唱道，“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黄少天鼓掌：“好听好听。”

大爷唱完歌问他俩是不是来这儿旅游的，黄少天点头，那大爷可热情，跟他俩把这西湖周遭好吃好玩的地方都说了道，黄少天跟他聊了几句道了谢，这才礼貌的告别。

周泽楷跟黄少天接着往前走，见这人心情正好，自己也跟着在笑。想到刚才黄少天轻而易举的跟那大爷搭上话，有点佩服这人与人交际的能力。

黄少天听了却没觉得有什么：“啊这个没什么，你要是愿意跟人多说话搭理你的人也多了去了，这事就是个性差别而已啦。”他看了眼周泽楷，笑着说道，“而且跟人说不说话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自己舒服。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好就够啦。”

周泽楷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身边的朋友多有劝他要开朗些，多跟人交流的。就连父母也是这样想的。他理解这些人是为他好，但似乎黄少天这样我行我素我开心就好的心态，更适合现在的他。

人啊，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的少年时代，道理是要懂的，个性也是要有的。

黄少天：“我要去看雷峰塔看白娘子！”

周泽楷望着那双眸子，笑了起来：“好。”

两人并没有成功抵达雷峰塔，就在去往那儿的路上，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阻断了两人的路。

天气反复无常，像个恋爱中的少女，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之前还好好地，转眼豆大的雨滴就打的黄少天要怀疑人生。

周泽楷脱下外套罩在他俩头上，勉强盖着脑袋往旁边的荫处跑。

黄少天撸他那头湿淋淋的头发，扯着身上黏黏的T恤直叹气：“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在想要不要带伞，后来偷懒不想拿，结果这下可好。”

周泽楷也是如此，他抬起头，发现两人躲雨的木栏还有点漏，雨水渗过缝隙噼里啪啦的往身上掉。

他又把外套重新盖在他和黄少天头上，两人身子挨着彼此，勉强的挤在一起，望着这被大雨冲洗的西湖。

瓢泼雨滴落在湖面惊起无数波澜，这会儿的西湖不复先前的恬静美好，像是换了副面孔，带着浓浓的江南雨韵下的伤怀。

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山像是蒙着层纱，勃勃生长的夏花在风雨中摇曳，那些个亭台楼阁传来的声响尽数被这场大雨所掩埋，忽然，这偌大的西湖畔好像就安静的只剩下雨声。

黄少天给雨淋过后头发贴着脸颊，那双眸子便显得格外的生动。他眨眨眼，看着此时别有一番滋味的风景。

“……虽然淋了雨，但好像还挺好看。”黄少天望向远处，明眸里映着这场江南的烟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指着远处烟雨朦胧的景致，开朗的笑道，“你看，好美。”

周泽楷怔了怔，望向湖面的视线却收了回来，他侧过头，看着跟他一起躲在外套底下的人。

他和黄少天很近，差不多可以闻到这个被雨淋湿的少年的气味，与周围被雨水浇灌的林木花草一样，是欣欣向荣的夏天的味道。

周泽楷盯着这人的眼睛，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好像想起来什么。

在好些日子之前，曾经有个女孩让他倍感熟悉，他看她的眼睛，仿佛快要找到那莫名的情愫的来源。

但当时的他尝试着去追寻那种感觉，却失败了。

虽有表，却没有里。那双熟悉的眼睛，也不是那么熟悉。

而就在几天前，他见到这个人，对方冲他笑，说“能够见到你，我很高兴。”那一眼，那些似曾相识的情绪又如同火苗，在他心里悄然燃烧起来。

雨声密密麻麻的击打着周泽楷的耳膜，他抬起眼，满目都是江南熟悉的风雨。就像一年前这时候，在苏州，他也曾淋过这样一场雨。

黄少天想拿手机拍照，他回过头冲周泽楷说：“你撑一下这个外套，我拍拍照片。”

“好。”

周泽楷依旧看着对方，恍惚间好像听到自己这么说。

黄少天咔咔咔拍了几张，忍不住感叹道：“人间天堂就是人间天堂啊，我第一次觉得雨天居然这么好看——你看。”黄少天把手机递到他跟前，还不忘扬眉得意说，“我是不是拍的很好？”

周泽楷眼神动了动，声音低沉的应了句。

“嗯。”

黄少天兀自陶醉在自己神一般的摄影技术里，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衣服还是周泽楷在撑着，他赶紧伸手想要接过：“啊啊不好意思，你累不累，我来撑吧。”

黄少天刚碰到那人冰凉的手指，觉得心里咯噔了下，好像漏了一拍。接着，他感觉头顶的棒球外套朝他落了下来，就好像这场即将入夏的雨，来的猝不及防，却好像有迹可循。

视线遮挡住的瞬间，他被拥入了一个怀抱。那人隔着外套，紧紧的抱着他。黄少天心脏狂跳，仓皇的抬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和视觉盲点的时间间隙里，他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另一个人的体温，靠近完全陌生的胸膛，黄少天几乎忘记了言语和应有的反应。

他只是很清楚的听到，少年炽热的心跳，在绵密的江南雨里，怦然跳动着。

周泽楷在那些躲雨的人惊讶或者厌恶的视线里，抱住了这个被自己罩着外套的人。

漏下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往他脸上掉，划过他的鼻翼，他深吸了口气，合上了眼。

真的很美，下雨的西湖。

tbc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