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九

小周的生贺文，迟了一天_(:з」∠)_跪地。

周总生日快乐，爱你。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1

“你还记得十六岁的你吗？”柔和的女声透过电流，传播到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灯影摇晃的窗沿，堵得水泄不通的街头，还有被食物香气笼罩的饭桌旁。

那女声笑笑，轻声道：“换句话说，十六岁时，也就是七年前的今天，你在哪里？”

声音落下，好一会儿没人说话，电视机上那俊朗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在网吧。”

女主持：“网吧？是在玩荣耀吗？”

“嗯。”

“在网吧玩荣耀过生日——周队这个生日还挺别致的呀。”

画面里男人闻言腼腆的笑了笑，他看着那主持人说：“没办法。”

女主持习惯他这个说话说半句的德行，微微侧头道：“怎么说？”

“跟家人吵架了。”

“吵架？”女主持似乎很稀奇，“周队也会跟家里人闹矛盾吗？”

周泽楷点点头：“总会有的。”

“方便透露是为了什么吗？”

周泽楷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垂目想了想，开了口。

“是因为……”

南方的冬天看着不冷，温度也不低，可谁过冬谁知道，这长江南岸的冬日，那是侵入骨髓的冰冻魔法攻击。

十一月，S市正卡在很冷跟没那么冷之间徘徊，站在大街上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着装，有早早套上羽绒服御寒的，也有穿着顶看不顶用的薄外套死撑的。

周泽楷身上套着一件差不多到他膝盖的羽绒衣，脚步急促的从街头穿过，塞在路上的司机不耐烦的拍打着方向盘，人声、引擎轰鸣——尖锐的喇叭叫声，在这个国际化的都市夜晚，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周泽楷跟许许多多同龄的少年一样，一身“妈妈觉得冷”标配的外套，里头还被强行塞上秋裤，背着书包，气呼呼的从饭店里出来，顾不上背后是不是有人追，一股脑的往前冲。

严格来说，周泽楷这叫离家出走，在他被马路的风刮了一脑袋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人都出来了，总不能又吭哧吭哧溜达回去，况且，他也没想回去，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忐忑，但当他发觉自己埋头往前冲，老早就走出了自家爹妈的视线范围后，所有的不安便随着街头的寒风飘散了。

周泽楷轻车熟路的穿来穿去，冷不丁的在商场外瞥到了张荣耀新上线的活动的海报，他皱着眉头看了会儿，扭头朝街对面的网吧走了过去。

周泽楷撩开门帘，直接把证件和钞票放在了吧台上，吧台底下刚打开泡面盖的网管小姐姐楞了一下，狐疑的打量着他的脸——探出手从吧台上取走了他的证件。

小姐姐看了看，一脸复杂的抬起了眼：“小哥哥，您今年二十八了呀？”

“……”周泽楷心虚的瞄向证件，硬着头皮道，“是的。”

小姐姐眨眨眼，指着他棉衣下的校服道：“二十八了，还穿着校服，学到老活到老啊。”

周泽楷满头虚汗：“……应该的。”

小姐姐无所谓的笑笑：“冲多少钱。”

周泽楷松了口气：“五十。”他吸吸鼻子，那股方便面的香气便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先前跟爹妈吃饭，他没吃几口就跑出来了，不想还好，一闻到这方便面的气味——肚子便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

“还要一桶方便面，”他看了看那网管身后的架子，一一点了过去，“火腿肠，饼干，可乐……”

网管小姐姐动作麻溜的给他备齐了东西，推到了他的跟前，还没等周泽楷伸手接过去，小姐姐又从把台下拿出了个卤蛋。

“长身体的年纪，应该多吃点。”小姐姐把那堆食物找了个袋子装上，又朝旁边指了指，“泡方便面找他。”

周泽楷点点头，冲她笑了笑：“谢了。”

周泽楷前十几年都是那种模范生，四平八稳不搞事，学习成绩不算拔尖的好，但只要保持下去，上个S市本地的一本没什么问题。小学初中身边同学结伴去网吧玩游戏那会儿他就不属于那个队伍里的，要不是后来偶然看到家里亲戚在玩荣耀，自己上去试了几把玩出了点意思，他此时绝不会拿着一张假证，跑到街边的网吧上网。

他四下看了圈，今儿周五，上网的人不少，周泽楷在网吧靠边的地方找了个空座。刚一坐下，他便听见旁边人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好像是在指挥副本。

周泽楷朝他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奶油黄的连帽衫上头印了个硕大的海绵宝宝，外套搭在靠背上，大半已经滑到了地上。

“走位走位！二队那个——”少年手上飞快敲击着键盘，电脑屏幕上光闪烁，“Boss开大了二队奶妈快把副T拉起来，其他奶妈开大招，DPS停手！我靠说了让停手还打什么，三队那个剑客干什么干什么，停手！不停手我踢人了啊！”

周泽楷略看了眼，是荣耀。

他摸索着凳子坐了下来，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的屏幕，见那少年操作的剑客灵活精准的走位，一招一式卡着Boss的死角输出——这个Boss周泽楷是听说了的，近期为了活动新开的副本，这Boss难度并不大，只是Boss的大招Dps必须停手，如果要速刷就得卡着数秒来输出。

这种机制对微操的要求尤其高，而就周泽楷玩游戏的体验，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少年的手速和操作，绝对要高过游戏里多数人。

对方一边指挥着团里人，自己还有余力刷输出，对时机的把握几乎可以说是刁钻的。

周泽楷看了一会儿，见那Boss血条见底，便收回了眼，打开了自己面前的电脑，刷卡，登录，顺便揭开了泡面的盖子。

“唉我去！”那少年手一抖，差点没连上招，好在Boss血条已经差不多空了，他吸吸鼻子，奇怪道：“我怎么闻到一股方便面的气味……”

周泽楷：“……”

那少年视线寻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周泽楷手上。

少年眼睛亮若星辰，看得周泽楷心里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少年丢了手上的键盘凑过来问道：“哥们，你这泡面多少钱买的？”

周泽楷先是一怔，如实道：“好像是……四块。”

少年顿时拉耸了肩，眼角都跟着拉了下去，他靠回了座椅上，冲着耳机道：“我真是太惨了，脱队出来指挥副本，钱包没带卡里还没钱，一点零钱交了网费剩下的钱连方便面都买不起……我靠你老叶，你还好意思笑？我现在这怪谁？还不是你非要打什么鬼材料刷这个Boss，不是我说，这点材料，你上你们……算了，反正下次要打Boss你自己指挥。”

语音那头的人不知说了点什么，见那少年瞪圆了眼，气鼓鼓的回了过去。

“历练个屁啊！？这Boss谁不能打这也叫历练？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跟我PK去，敢不敢？PKPKPK——啊？”少年说，“老叶你别跑啊，喂！”

少年愤然的冲着耳机吼了几声，耳机里的人大概是没给他回应，周泽楷见他嘟哝着嘴不知道碎碎念道些什么，屏幕里那剑客正追着一个战法满主城跑的鸡飞狗跳。

周泽楷有些想笑，他默默转过头，打算解决这碗泡面，就感觉好像有道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他抬起眼，恰好对上了这少年的眼睛。

那人年纪不过十五六七，小巧的喉结在颈子上吞咽了下。

注意到周泽楷的视线，少年还是笑着：“你吃你吃，别管我。”

周泽楷：“……”

他想了想，把那碗泡面推到了对方跟前：“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的眼睛都亮了，他一边摆手一边又眼巴巴的看着那碗方便面，嘴上口是心非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周泽楷说：“我再去买一碗。”

2

两个年级相若的男孩对着电脑显示屏排排坐，一人手里端着一碗X师傅红烧牛肉面，吸得呲溜呲溜响。

少年斜眼看过来，嘴里咽下面条：“你也玩荣耀吧，哪个区的？”

“几个区都有号。”周泽楷说。

少年：“一区呢？一区有嘛？我主要是在一区玩，你要是有的话加个好友，以后要是要打本叫你。”

周泽楷埋头在面碗里，含糊道：“好。”

那少年嘴上好像闲不下来，吃面都堵不住，还没安静一会儿，对方又开了口。

“你玩什么职业的？”

“神枪手。”

“神枪手？可以啊，神枪手这职业有意思，会玩的能玩的登峰造极，不会玩的基本都是花架子——”少年喝了口汤，“你玩多久了？”

周泽楷：“两年左右。”

少年咬着叉子道：“我比你早，我好早就玩这个游戏了。你……”说着，他又看了过来，浅棕色的眸子里带着点笑意。

周泽楷奇怪的看了回去。

“什么？”

少年放下面碗，看着他说：“你不常来网吧吧？”

周泽楷：“你怎么知道？”

少年摆摆手：“谁没事来网吧还穿校服啊，喏，你看那——”沾满面汤的叉子往他俩旁边不远处一指，“那个才是打游戏的标配。”

周泽楷朝他指的地方看去，首先看到的便是三个泡面碗，再就是那几个男孩刘海上挑染的一缕奶奶灰毛，典型的这个年纪想染发却又碍于学校不敢染全套的配置——外套脱在一旁，身后的背包里露出黑白相间的咸菜似的布料，那才是校服本体。

少年偷偷打量着他的模样，冷白的皮肤在光线灰暗的网吧里被电脑光照的简直要发光。

周泽楷长得好看，眉毛眼睛精雕细琢，眼角微微上翘，显得面和心善。这种面相的人，基本都是学校里老师的宠儿，爹妈的掌心肉，跟那些个把网吧当半个家的人，哪里是一路上的。

周泽楷忽然回头，视线在少年脸上转了圈，忽然开了口：

“你也不一样。”

少年被那双眼瞧得一愣，不知是不是空调太足，他竟觉得脸上有些烫，随即便笑了起来：

“我当然不一样，我已经脱离他们的队伍了，现在——”

“现在什么？”周泽楷好奇道。

少年冲他眨眨眼：“现在……”他余光一扫，注意到一旁亮起的手机屏幕，“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少年接起电话，一大串周泽楷也听不明白的话从他嘴里吐泡泡似的冒了出来，周泽楷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听他说话哪不对劲，原来这人并不是本地人。

对方的语速很快，语气不算太好，有点儿不耐烦，周泽楷依稀从一些音节上听出了熟悉感，好像是G市话。

少年跟电话那头的人没说一会儿便把电话挂了，手机往桌上一扔，闷不吭声的低头吃了两口泡面，眉头紧锁着。

周泽楷隐约觉察出对方情绪骤然低落，可他不擅安慰别人，况且他跟这位朋友也就一碗泡面的交情，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太多。

周泽楷回过头打算埋头继续吃泡面，可这时，那少年竟然说话了。

“我说，你喜欢玩荣耀吗？”

周泽楷想也没想：“当然。”

少年抬起眼，望着屏幕里的角色：“那你家里知道你玩游戏吗？”

“知道。”

“假如，我是说假如。”少年回过头，斟酌道，“假如你面前有个机会，可以让你成为职业选手，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周泽楷不易察觉的眼色暗了下去，他搅搅泡面，声音干涩。

“不会。”

少年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么肯定？其实现在荣耀职业联赛名气已经上来了，玩游戏也不一定就是不务正业，很多人态度都在转变，或许他们会接受呢？”

“没有或许。”周泽楷说，“不然我不会在这。”

少年：“……”

青训营的人找上周泽楷的时候，周泽楷还以为对方是骗子。

自打国内职业联赛的热度上来后，游戏里到处都是发小广告招摇撞骗的，什么交一万就能进青训营，两万保进嘉世，大神叶秋韩文清亲自选拔，今年的最佳新人就是你。

青训营招生的那家伙也老不正常，上来就问周泽楷你的梦想是什么，周泽楷二话没说就把对方拉黑了，当时队友问谁啊，周泽楷轻描淡写说：搞传销的。

青训营的人又换了个账号加过来，这次他换了个实际点的说法，问周泽楷对职业赛有没有兴趣。

周泽楷问他：多少钱一个MVP？

青训营那人满头黑线，一晚上就跟他解释“我真的不是骗子”去了。

周泽楷那油盐不进的脾气，早在青少年时期就已经根植在他的个性里了，只不过那会儿还在青春期的叛逆里，这种脾性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固执，后来年纪渐长，慢慢成了之后那个坚韧又温和的样子。

青训营的人为了让周泽楷相信他的说法，甚至还让轮回的职业选手跟他通了电话，周泽楷这才信了他，跟青训营的人聊了下去。

那时候荣耀职业联盟还没发展的像后来那种规模，职业选手这个话题离荣耀玩家并不遥远，各个战队甚至用广撒网多捕鱼这种策略在游戏里拉人，身边操作不错的玩家突然告诉你他要去参加某某青训营都是常事。

周泽楷发觉自己成了这张大网中的一条鱼后，一时半会儿也没多大感觉，过了好几天在课堂上念课文的时候，突然回过味来。

职业选手？

成为职业选手意味着他可以以自己的兴趣作为职业——电子竞技激烈的对抗，对于看客而言，其让人热血沸腾的程度并不亚于传统的体育竞赛，周泽楷在玩荣耀后便一直关注着荣耀联赛，虽然他从不参与班上课后那些关于嘉世、霸图还有百花的讨论，那些关于比赛的梗他早就烂熟于心。

他没把热情摆在脸上，挂在嘴边，可他的确热爱着这个游戏。

当他把青训营的邀请说给父母听时，出乎他意料的遭到了父母一致的反对。

周泽楷对他爹妈的感觉多是温柔和善的，什么事都好商量，可这回，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位家长直接给驳了回来，还给他扣了个沉迷游戏玩物丧志的帽子，把周泽楷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开明的父母会有这样的转变。

少年听完后却说：“搞不好你家是忍无可忍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周泽楷：“或许吧。”

少年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放弃了？”

周泽楷茫然的望着电脑显示屏：“不知道。”

他的确是不知道。

周泽楷看起来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实际上却是个性鲜明，只是被他藏了起来。他不爱说话，在哪都一样，玩游戏来了兴致或许会多说几句，但那是因为他高兴、他乐意。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多数时候他喜欢做的事，也是别人所乐见，并不需要面对太多麻烦的抉择。而此时，放弃学业去当个职业选手玩游戏，这是他心里正跃跃欲试的，却又是他所在乎的人不愿他去做的事。 

他不喜欢被强迫，也不喜欢让家人失望，在他心里，自己意愿的重量与家人的期待差不多在一条水平线上。

反抗和顺从，都很难。

“好好谈谈吧，毕竟是父母，不会为难你的。”少年托着下巴望着他，又说，“别愁眉苦脸，我家也差不多……”他掰着指头道，“我那时候去青训营之前也是……差不多要了我这条命才把道理说通，我爸妈是答应了，可那之后每回跟我打电话，他俩还是恨不得把我立刻给拉回去……前几天，战队的人来找我了，问我愿不愿意继续下去，可能过不久就能出道了。”

周泽楷闻言挺直了背，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孩：“真的？”

少年抿着唇狡黠一笑：“我骗你做什么？真的。”

周泽楷也笑了：“恭喜你。”

少年说：“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妈听了当时就在电话里哭了，她可不是激动的。她边哭边说，我才知道，其实他们起初根本没想我能坚持下来，更没觉得我是有那个天分靠这种方式出人头地的人，换句话说，他们觉得一般人走的那条路更稳妥，更适合我，还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你要落地。”

“落地？”少年嗤笑道，“我能往天上飞，干嘛非要落地？我这么说她就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这回我是跟着战队出来看比赛的，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说要是我实在不想在国内念书，出国也可以——真是钱多烧的，我不想念书跟在国内还是国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有了更想做的事而已。”

这话说得狂妄，可道理却是这回事，他说的话是多数这个年纪的人心里想的，或者靠谱或者不靠谱，却是最为真挚的愿望。

“你打算怎么办？”周泽楷问，“落地吗？”

“落什么地呀。我在青训营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成为职业选手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说什么我都要试一试，”他又说，“况且地上都快站满了，凑那个热闹干嘛，还是天上待着舒服。”

周泽楷闻言笑起来，这人很有意思，说起话来语调抑扬顿挫，还带这点少年音，字字句句非但不让人觉得讨厌，倒是叫周泽楷不禁会心一笑。

少年忽然侧过头，含着笑意看着他。

周泽楷：“？”

少年：“我刚说的话，包括职业选手那部分，你信了？”

周泽楷理所当然的点头：“怎么？”

对方说：“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

周泽楷不解：“我有什么好骗的？”

少年似是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答，他愣了愣，打量了下周泽楷：“……还真没什么好骗的。”

周泽楷跟着笑起来，那少年嘴角微微翘着，撑着脸侧看着他。

“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办？放弃吗？”

周泽楷：“不。”

少年没有问下去，他不打算询问更多对方想要如何坚持，又打算如何抗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或许这个夜晚他们偶遇，但出了网吧，他们俩仍旧是两条平行线。

少年勾了勾唇角。

“不说这个了，你上号吧，一区的，来打一架。”

3

周泽楷登号的时候，对方便发觉了端倪。

“是你？”那少年注意到他的ID，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听过你，上飞机前我还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录了你打出押枪的视频，本来以为你起码都……不，你这也太年轻了吧！？”

周泽楷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

少年自顾自的说着话：“难怪青训营的人找到你，快快快来PK！”

周泽楷登上了账号，他瞥了眼对方从兜里翻出来的账号卡，少年动作利落，飞快的刷卡登录，像是已经迫不及待。

“夜语剩饭？”周泽楷念出了他的ID，“好奇怪的名字。”

少年脸一热：“小号小号，别废话了我开个房来切磋。”

周泽楷微微皱眉，嘴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少年：“错觉错觉，快来我开好房了，密码123。艾玛别看了，这ID很大众化的！”

这人催得凶，周泽楷只好赶紧传送：“来了。”

这一架打下来，周泽楷最大的感觉便是——这家伙果真没骗他，不愧是将要成为职业选手的人。

其实少年的手速跟他相比说不上太大的优势，关键是对方对手速的收放自如上，像一般没经过专业训练的玩家，基本都存在多余操作过多手速刹不住车的情况。周泽楷在控制力上算是很强的了，但在面对对方的攻势下，还是会打出些多余的技能，反而占用了CD。

对方一边出招嘴里还念念有词，让周泽楷想起小时候看武侠片。剑客出招总自带声效，嘴里还吼着“受死吧”。周泽楷忽然想笑，略一失神，差点被对方杀了个正着——还好他反应够快，躲开了对方的剑刃。

少年赞叹道：“躲得漂亮！”说着，屏幕里那个黄衣剑客却像是看准了时机，朝他闪身冲了过来，“看剑看剑看剑——”

周泽楷好一阵没这样跟人打过了，哪怕是在神之领域，现在能跟他打的不相上下的已是不多，更别说能打赢他了，眼前这个少年，是真正让他过了把瘾，很快他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跟对方的交锋当中。

棋逢对手，总让人忍不住精神一振，热血上头。不论是他还是那个少年，两人都像是忘记了时间，连着切磋了好几把——最后还是黄少天那儿来了个电话，这才把俩人给叫醒。

少年接起电话便又是那口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G市话，周泽楷隐约好像听到电话里那人气急的声音，八成是在质问少年在哪。

对方笑嘻嘻的跟人打起了哈哈，脸上却在跟周泽楷挤眉弄眼，边认怂边朝周泽楷吐了吐舌头。

周泽楷侧过眼，注意到网吧的墙上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比赛预告——轮回战队将主场迎战蓝雨，那硕大的队徽之下，闪过一个黑色长袍的剪影，周泽楷知道那是谁，索克萨尔，蓝雨队长魏琛的账号卡。

少年挂了电话，不满的嘀咕道：“我得走了，队长打电话过来，哎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长简直是要更年期了……”

周泽楷：“魏琛？”

少年怔了怔，随即笑道：“你猜到了。”

周泽楷看向那广告，此时画面一切，正在播放往期两战队对战的画面。

“很明显。”

少年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索克萨尔落地放出咒语，架起黑色的屏障，挡住了对手的袭击。

“总有一天，我也会在那。”少年眼里透着光芒，让人不住失神，周泽楷愣愣的看着他，听他接着说道，“在那个术士旁边，成为他们的队友。”

周泽楷心念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会的。”

少年转过眼，忽然道：“那你呢，你会在哪？我还有机会再跟你打一架吗？神枪手。”

周泽楷一愣，那少年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的起身穿起了外套。

周泽楷连忙关掉了电脑，同他一块起了身。

S市的冬夜是灰蒙蒙的，看不见什么星月，地上好像刚下过雨，积着点儿水。走出网吧，两人便被寒风吹了一头，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周泽楷早就习惯了，尚且还能接受这个温度，倒是对方有点受不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地方哪、哪都好，就是太冷了……”少年拉紧棉衣，牙齿直打架，快要说不出话，“在我们那，现在……现在还能穿单衣呢！”

周泽楷早听说G市的气候，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身边这个少年，从背包里取出了条“妈妈觉得他冷”款围巾递给了他。

寒冷让对方无暇思考，他接过围巾便把自己半张脸都裹了起来。

“回酒店？”周泽楷问。

少年不知是抖的还是点头来着，连着往前啄了两下。

“你、你不用管我，要回去就先走，”少年说，“对了，你记得留个地址给我，围、围巾我好还你。”

周泽楷却停下了步子，朝那少年笑了笑。

“不用了，”他说，“下次吧。”

少年步子也是一顿，白围巾上俩冻得通红的眼看着他，眸中好像有一丝光亮，在这寒冷的夜里像两颗小小的星星。

“我们……会再见的，对吗？”

周泽楷笃定道：“会的。”

虽然看不见，可他能听见少年爽朗的笑声。

“说好了。”

“嗯。”

少年朝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口袋探了探，摸了个东西出来。

少年伸出手，扔给周泽楷一包卤蛋。

周泽楷：“？”

“我刚……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在你跟你游戏里朋友聊天的时候看到他跟你说生日快乐——哈啾！”少年揉揉鼻子，望着他弯起了眼角，“这是网管小姐姐送的卤蛋，我也没钱给你买什么礼物了，你凑合着收了，以后要真能再见，我再补偿你请你吃饭。”

“神枪手，”少年迎着寒风猛地打了个哆嗦，接着说道：“生、生日快乐，哈、哈——啾！”他捂着嘴打了两喷嚏，吸了吸鼻子，趁着下个喷嚏还没来，赶忙说道，“祝你生活跟这颗卤蛋一样珠圆玉润！”

周泽楷眨眨眼：“啊？”

少年晃晃脑袋，一副被风吹懵的样子：“不对不对，是圆圆满满！”

少年上扬的尾音留在了这条繁华的街道上，伴随着寒风飘散在空气里，周泽楷看着他笑出了声，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将那颗卤蛋握进了手心。

“谢谢。”

4

“所以周队您是因为在是否要加入青训营的事跟父母起了争执，所以才会在生日那天一个人跑去网吧？”女主持人好奇道，“那后来家人是怎么答应的？”

周泽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毕竟是家人。”

主持人点点头，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那么周队当时在网吧遇见的那个人，后来真的再见了吗？”

周泽楷点头笑笑：“当然。”

主持人：“真是了不起的缘分。”

周泽楷垂眸轻笑，眼里竟带着抹不开的甜蜜，被他偷偷藏在了眼底。

主持人看向镜头：“今年对于轮回对于周队，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六月份时轮回战队拿到了第一个总冠军，也是周队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冠军，那么今天在这里，周队对十六岁的自己有什么话说呢？”

周泽楷想了想，看向镜头：“谢谢。”

主持人又问：“那对当时在网吧遇见的那个人呢，有话说吗？”

周泽楷扬起嘴角，俊美的面容带着叫人无法忽略的柔情。

“……谢谢。”

主持人打趣道：“能问问是谢什么吗？比如周队是想谢谢自己什么呢？”

周泽楷说：“谢谢你的坚持。”

主持人放下题词卡：“那那个人呢？谢他什么？”

周泽楷眨眨眼，忽然转向了镜头，似笑非笑道。

“你说呢？”

黄少天一口饮料差点全送给手机屏幕。

旁边的宋晓见状连忙抢过了自己的手机，嘴里还念念有词——

“黄少稳住！”

黄少天勉强把可乐喝下去，表情纠结的朝宋晓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手机拿过来。

宋晓抱着自己新买的IphoneX²：“你先把可乐收起来！刚买的手机不经喷啊！”

黄少天二话没说就上去抢：“什么垃圾手机都不防水，坏了就坏了，回头给你换个防水的，索尼大法！洗澡都能用——来来来你让我看完这个节目。”

宋晓直往后躲：“不我洗澡不玩手机！黄少你走开！”

黄少天实在是太灵活了，上去虚晃一招，宋晓还没回过神就被对方抢走了手机。

然而此时的进度条已经错过了周泽楷的回答，黄少天连对方要谢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镜头就已经回到了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除了谢谢之外还想说什么吗？”

镜头下的周泽楷想了想说：“对自己说吧。”

主持人好奇道：“对自己说吗？想说什么？”

“咳，”周泽楷看向镜头，那双说是迷死万千少女的眼睛正笑着，温柔的微微弯起，他缓缓开口，“那个剑客……”

“多买吃的给他。”

主持人忍不住问道：“吃的？为什么这么说？”

周泽楷叹了口气，忍着笑强作淡定望着镜头说：

“因为他是你未来的爱人。”

镜头外遥远的G市，黄少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旁边围观的宋晓吃了一嘴狗粮，长叹了口气，看向休息室另一边正在打手机版荣耀的郑轩，默默的走了过去。

“老郑啊，有一个人拿你新买的手机谈恋爱还往你手机上喷可乐，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好过分的。”

郑轩正打的激烈，含糊的应了句：“是啊，好过分。”

宋晓看了眼正沉迷游戏的郑轩，周围其他的队员都在各干各的，顿时想抱住可怜的自己：“我现在觉得这里快要容不下我了……”

郑轩终于分神瞧了他一眼：“哎呀别想不开，心里有什么问题去找队长说说，你要是有什么情绪就找队长好好谈谈，队长那个人你知道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好过分？”

宋晓：“……”

郑轩视线越过宋晓的肩膀，看向另一边沙发上抱着手机打滚的黄少天。

“咦，黄少这是怎么了？”

宋晓看了眼，冷漠道：“思春。”

郑轩：“……”

5

黄少天情绪平复后，给周泽楷拨了个电话。

“生日快乐，枪王。今年生日没有卤蛋，双11给你买的礼物不小心寄到我这来了，”黄少天话语间含着笑意，“回头我看哪天有空，亲自飞一趟S市补偿你怎么样？”

电话那头周泽楷低笑了声：“求之不得。”

黄少天在走廊上踱着步子：“刚才那节目我没听到你要谢我什么，宋晓把手机抢过去了，我来猜猜看你说了什么，猜对了你记得告诉我。”

“好。”

黄少天笑道：“我猜，你什么也没说，对吧？”

周泽楷嗤笑出声：“你怎么知道？”

“拜托，我这么聪明，还猜不到你心里想什么吗？况且有些话本来一句两句就说不清楚，有什么好非要告诉别人的。”黄少天忍着声音里的得意，“我们俩之间，真要谢也谢不完，我都不屑去浪费这个口舌。”

周泽楷不多言，声音低沉而柔和：“嗯。”

“不过……”黄少天看向走廊外的树杈，明亮的眼里再明显不过的温柔，嘴上还要故作平淡，无所谓道，“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要谢你一件事。”

“什么？”

“谢谢你当时进了那个网吧。”

很多人事物都终将离开，留下越来越远的背影。

只有你，逆行在无数远去的人影间，如约而来。

END

开头的词是《南山南》的歌词，虽然感觉应该都知道，不过还是注明一下。